莫毅低头看看卫青,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担心的说:“要不你也去树林等着吧,盼儿姑娘和兔美吐成这样也需要人照顾。”
卫青道:“没事的,我挺得住!”
错过了乌云山大战,少年已经遗憾不已,但那是因为自己实力不济,留下只会拖累大哥,所以不得不走,遗憾归遗憾,却不后悔。
如今香料村之行,貌似除了恶臭外无其他危险,如果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龟缩起来,他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莫毅见少年态度坚决,不再相劝,转头看向小丫头杨柳,后者一脸得意,摆手说:“哎呀,小场面啦,当年被十几只野狗追的时候,我连粪坑都跳过。”
卫青头次发现杨柳还是有值得自己佩服的闪光点的,至少在吃苦上,似乎比起自己只多不少。
莫毅点头,领着两人跟在骡车后面去往村长程雷家。
程雷家也是一进的农家小院,由于是铁匠的关系,院中北面有一栋独立的铁匠铺。
铁匠铺前,三个健壮的少年正坐在门槛上喝水,见爹爹和一帮叔伯推着一辆木车回来,上面还盘腿坐着个样貌威严的大和尚,纷纷放下陶碗,跑过来凑热闹。
“爹,这大和尚是谁啊?”
“爹,这大和尚来咱们村子干嘛?”
程雷呵斥道:“不可无礼,这位是尚林寺的得道高僧,来指点咱们村风水的,还不赶紧见礼!”
三个健壮少年忙恭恭敬敬鞠躬问好。
空海笑着还礼,从袖中掏出三块浮刻有观音大士的小玉佩分给三人,说是可保佑三位小施主出入平安。
这三块玉佩种水普通,但雕工惊喜,观音大士的头发与衣服褶皱纤毫毕现,又有空海和尚日日诵经开光,在寻常村庄绝对称得上传家之宝,程雷受宠若惊,忙让三个儿子磕头拜谢。
空海在三少年磕头后轻抚三人头顶,口中念诵经文祈福,一下将慈悲高僧的形象竖立起来。
莫毅在心中暗竖大拇指,“不愧是见过千山万水的的云游僧,知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的道理,这一送一念,说服村长的把握最少增加三成!”
杨柳则狠狠拿眼睛剜着空海,心道:“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秃驴,吃我们的,住我们的,却把玉牌牌送给别人,回去以后别指望我们在养着你,自己饿死去吧!”
似乎感受到小丫头的怒火,空海念完经后转头朝笑笑,很厚颜无耻,气的杨柳当场就想跳脚骂娘。
忽然小姑娘手里多了两捆冰凉之物,正发愣呢,就听空海传音入密,“只是便宜货,一枚也就值三四十钱,我嫌太便宜了,才没送给你们,既然你喜欢就送你两捆,回头不够再找我要。”
杨柳挑挑眉毛,暗道:“哼,算你识趣。”
……
自出陇西郡,芹落一行人弃车乘船,自渭水顺流而下,几日便行出七八百里,到了天水郡一处叫碧珠镇的地方。
见船家要花上一天卸货装货,芹落便带着孟发财、王伯、王仲和晕船到抽搐的赵管家上岸透透气。
暗地里,太守府顽石境高手“齐平”尾随保护。
景帝时期,虽然还未打通丝绸之路,设立都护府,但其实西域与大汉的贸易往来已经初现苗头。
许多西域胡商和汉朝商贾会将西域的香料、银器、胡姬、马匹通过水路陆路运往长安,再从长安运走丝绸、瓷器返回,一来一回,除去倒霉到家死在半路上的,多赚的盆满钵满。
而出了陇西郡后坐船由渭水去往长安,是大多数商贾的第一选择。
一来节省费用,二来运货的货船体型巨大,吃水极深,还装有撞角,普通盗匪的小船不是对手,只需几艘结伴而行,就比坐着马车驴车穿越荒山峻岭安全的多。
在船上呆了七八天,芹落等人刚一上岸,都有些摇摇晃晃。
“哈哈,掌柜的,你在船上也晃,在岸上也摇,这可如何是好?”孟发财搀扶着瘦了七八斤的太守府赵管家,笑道。
赵吉有气无力的道:“别说废话了,先找间铺子吃饭打尖,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芹落道:“等下我去药铺问问有没有治晕船的药,有的话就给你带回来一些,”
码头上,许多皮肤晒得黝黑,穿单薄葛衣的力巴扛着货物往来于渡口几百斤的东西加上体重,踩的舢板微微形变,咯吱作响。
过了码头,成排的艄公力巴们蹲在面摊粥档外的地上,吸溜着早饭,。
艄公比较淡定,吃的不紧不慢,苦力们则一心二用,眼睛紧盯河面远处越来越大的船只,生怕错过活计。
六人进了碧珠镇,找了家装修中等的客栈歇脚。
吃过早饭,终于双腿踏上坚实地面的赵吉疲倦不看,开了间房休息。
芹落便领着三个兄弟出门逛街。
碧珠镇不大,更像是专门贸易搭建的中转站,城郭之中,横竖各六条街道,几十座坊市到处是商贾打扮的汉人胡人,寻常百姓甚少。
芹落先去了一家药铺询问有没有治疗晕船的药。
药铺掌柜似乎见多了晕船症,抓几两陈皮让他拿回去泡水,说可以治晕船呕吐,收下十几枚铜钱,便将人打发走了。
除了药铺,孟发财问:“芹落,咱们会不会被人坑了,几两橘子皮只十几枚铜钱,橘子都能买好几筐了!”
芹落道:“再去别家问问,要是都开一样的方子,就是没被坑。”
几人去了另一家药铺,发现也是开的陈皮泡水的方子,不过十几枚铜钱花出去以后,还附送了个按压“鸠尾”“第二厉兑穴”的指压法。
说什么按压鸠尾穴能治呕吐,日日指压第二厉兑穴,能根治晕船。
之后几人便在碧珠镇闲逛。
由于这里距离陇西郡很近,风土人情,货物吃食都相差无几,逛了一圈,便返回客栈。
下午,几人正在赵掌柜房间喝花茶谈天,忽听到窗外传来哭嚎声与调笑声。
芹落推开窗户往楼下看,发现是两个喝醉酒的西域商人在调戏一名卖身葬父的可怜女子。
许是两个胡人身材高大等原因,边上的围观群众各个满脸义愤,却无人站出来制止。
“狗日的,敢欺负我们汉人,老子劈了他!”王仲抽出刀就往楼下冲去。
芹落边跑便对王伯道:“快追,别让你弟搞出人命,我们不能耽误行程。”
又对孟发财道:“你留下照顾掌柜的!”
“放心吧!”孟发财点头,王伯直接跃出窗台,从二楼跳下,就地一滚,卸去力道后几步跑到客栈门口将弟弟拦下。
“把刀收起来,别冲动!”
王仲怒道:“咋的,看到咱们汉家女被外族流氓欺负也不管?!”
芹落登登登跑下,压低声音呵斥:“把刀收起来,你想耽误掌柜的买卖吗!”
王仲之前被圣火教那帮家伙打残了,别提有多恨胡人,那里肯定,反问道:“怎么,就看着咱们汉家女被那两个混账调戏不成?!”
芹落见大堂坐着不少食客,都在看热闹,将两人拉到客栈外角落轻声道:“罪不至死,打一顿就行了,犯不着杀人,听我的,现在都上楼去。”
见王仲不服气,瞪眼道:“再不听话,信不信我把你送回去!”
王仲撇撇嘴,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刀上楼。
李广陵早就嘱咐过,出门在,一切事物由芹落和赵吉商量着办,其他人必须服从,不得违抗。
一众食客有胡有汉,见少年被领头的带回楼上,汉人面露苦涩,胡人哈哈大笑。
如今还奉行边战边和,休养生息的国策,西域人和匈奴人大体十分嚣张。
院外街上,两个胡人一个穿金戴银的胖子,穿着锦缎胡服,应该是竹子,领一个身材健硕,穿着普通,应该是扈从打手。
出手调戏的是那个胖胡人,他不停在可怜女子身上摸来摸去,嘴里自言自语,“五十枚铜钱而已,也就大爷一顿饭钱,可既然要买你,总要先验验货吧,万一买回去个石女没屁股的,大爷不是亏大了。”
健硕扈从插手站在一旁,满脸鄙夷笑容,寻思这帮汉人真没用,连个敢跟自己过过招的都没有。
人群中,两个戴着面巾,手拿哨棒的少年走了出来,也不说话,悄声上前,对着健硕扈从的膝弯就是狠狠两棒扫去。
扈从“啊”的惨叫,直接跪倒在地。
王伯一棍把他敲晕,用西域话骂道:“狗东西,竟给我们西域人丢脸!”
正调戏到兴头上的诺克查尔惊恐大叫,用西域话问:“你们是谁,你们是谁?”
王伯王仲也不废话,冲上去就是一顿乱棍呼呼,直接把痴肥胡人打的万紫千红,瘫倒在地。
胡人是碧眼的,围观群众旁观者清,自然看得出他们是汉家子,却没人揭穿,反而喝彩道:“两位西域少侠打的好,打得好!”
“二位少侠,官府的人就快到了,赶紧跑吧。”
两人互视一眼,觉得再打下去这胖子多半得上面吐血,下面尿血,点点头,钻入人群让出的窄缝,扬长而去。
不多时负责碧珠镇治安的门下贼曹冯波带着一班公卒不疾不徐赶到,看到地上不住呻吟的胖子强忍笑意,问:“出什么事了?”
诺克查尔自知理亏,不敢说太多,怕牵扯出调戏良家妇女的罪名,惹得一身骚,只说自己和扈从走的好好地,突然跳出两个抢劫的胡人小子将他们暴打一顿。
冯波点头,让手下公卒抬来担架,将两人弄回大堂,又分出一波去抓捕两个胆敢光天然日抢劫伤人的胡人少年。
胡人间的矛盾,大汉朝廷大都懒得管,六名奉命抓捕的贼曹应了一声,慢悠悠的穿过人群,去各处查访。
看那样子,多半是打算逛一圈回去交差。
汉家少年打的人,去抓胡人少年,这要是抓的到就真见鬼了。
围观群众见事情已经进了死胡同,哈哈笑着,一哄而散。
碧珠镇每日有许多船舶马车往来,货物运转,热闹非凡,自然也会发生许许多多事情,两个侠义少年打了两个该打的胡人,不过是多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客栈里,芹落不紧不慢走出,来到不住哭泣的女子身前蹲下,掀开草席查看,发现那汉子真的气绝多时,叹道:“这是两百钱,拿去吧,葬了父亲以后有亲戚投奔亲戚,没有亲戚就自己做点小买卖,只要愿意出力气,总饿不死的。”
鹅蛋脸少女看着最多十五六岁,眉清目秀,刺客哭的梨花带雨,更显楚楚可怜。
她抬头看眼扈从打扮,容貌俊郎的少年,抽泣着接过铜钱,拜倒磕头,“多谢恩公,燕燕安葬了父亲之后,就来做牛做马伺候公子。”
芹落摆手,“不用,不用,你看我这身打扮就该知道我也是伺候人的,没办法收留你。”
说完转身走回客栈。
少女燕燕痴痴的看着恩公走进客栈,将铜钱收入怀中,卷起草席,用绳子拽着拖往棺材铺。
芹落回房等着,不多时王伯王仲从窗户爬了回来,还未说话,便跟孟发财一齐大笑起来。
“芹落,我早就看出来你小子一肚子坏水儿,却么想到你这么坏。”王仲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芹落,笑的前仰后合,“对了,这招叫啥来着?”
芹落一笑,“祸水东……不,祸水西引。”
王仲竖起大拇指,“对,祸水西引,这招高,实在是高!
现在那些县衙贼曹如今正满世界找两个仗义出手的西域劫匪呢,如果用心找的话,估摸着最多一天,就能让碧珠镇的牢房关满西域崽子。”
芹落倚窗远眺,看着那些街巷间慵懒散步的汉子,笑道:“找什么,他们才懒得找呢,胡人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三少年也来到窗口,只觉得碧空如洗,行人如织,小小碧珠镇还真挺漂亮。
睡到正午,太守府的胖管家赵吉总算悠悠醒来,他看着屋顶,喃喃道,“老喽,老喽,当年东奔西杀,可从没这么狼狈过。”
床边正忙着练刀练拳的四人停下手,芹落笑道:“我问了好几家药铺,都说陈皮泡水能治晕车晕船,在辅以指压执法,效果更佳,回头吃了饭,你就先喝一碗陈皮水,保管登船后神清气爽。”
“呵呵,希望如此,希望如此。”赵吉先侧过身,然后右手撑住床榻慢慢坐起。
体态痴肥之人不宜起床过猛,这是太守大人说的,他遵从无疑。
等到未时三刻,五人结账离开,顺便跟柜上要了些烧鸡烤肉带走,两位高手一路护送,劳苦功高,得吃点好的。
到了门口,就看到等候多时的少女燕燕噗通跪倒在芹落脚前,“恩公,我来了。”
芹落一阵头大,“燕燕姑娘,我给你钱只是出于好心,并不是真想要买你。”
燕燕固执道:“恩公付钱让我爹爹风光大葬,燕燕就一辈子是恩公的人,为奴为婢,做牛做马,无怨无悔。”
“这是?”赵吉疑惑的问。
结拜为兄弟,还干脆改了姓名的王伯王仲互视一眼,表情古怪。
王仲抬手指点芹落,一副上了大当的表情,“你小子够贼的,我们兄弟出去打生打死,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你倒好,偷摸就给自己找了个漂亮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