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裳飞也似的跑进小巷,正打算先说句嚣张霸道的狠话,谁曾想往刚入巷子的瞬间就傻了眼。
“人呢?我明明看见他们拐进来的啊?”
空荡荡的陋巷,除了一条正撇开腿撒尿的黄狗,哪里有半个人影?!
“还敢呲牙?不长眼的狗东西。”
黄裳没想到那黄狗尿完之后还转头朝自己呲牙威胁,顿时气急,脚下搓起一块石头就往其屁股上踢去。
“嗷呜~”黄狗屁股中弹,惨嚎一声,狼狈而逃。
“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朝我呲牙。”黄裳得意冷笑。
正打算往前追赶,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巴掌。
“朋友,你为什么跟着我们?”
“娘啊!谁?!”黄裳吓得蹦了起来,差点没魂归天外,等转过头,才发现是自己要跟踪的青衫年轻人一伙,顿时气急,“你们搞什么搞,好好的走路不行吗,非要躲到人背后吓唬人!”
莫毅等人面面相觑,心说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病吧,自己把别人跟丢了,还反过来怪别人吓唬人?
“施主,不知你跟着我们所为何事?”空海和尚道。
黄裳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边活动手腕边嚣张的道:“大和尚,你带着女人和孩子退到一边去,小爷今天是来揍那个青衫年轻人的,不想误伤了你们。”
然后又看向莫毅道:“不用问为什么,小爷揍人从不需要理由。”
“你要揍我大哥?”站在莫毅身后的卫青以为自己听错了。
卫青虽然实力还很弱,但这一路上见识了那么多妖怪和山上人,眼力早已练得极好,随便一看,就知道这个来找茬的汉子实力很一般,别说不是山上武夫,就是市井间的二流高手都未必够不上。
“对,小爷要揍你大哥。”黄裳回答的无比嚣张。
在黄裳眼里,除了手持紫铜伏魔杖的魁梧大和尚可能有些本事,需要顾忌三分外,那个做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瘦的只有一把骨头,简直吹风就倒,自己用一根手指头就能轻松碾死。
“额……”卫青闻言无语,一路行来,他还从没见过这么不开眼的,也不知道该说他是勇气可嘉,还是眼睛瞎了。
杨柳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拍手道:“好诶,有热闹看了,有热闹看了,大哥,上,狠狠踹他屁股几脚!”
莫毅对小丫头这惹是生非的性子真是无可奈何,抬手给了她一板栗,没好气的道:“再敢挑事,就罚你晚上继续抄论语。”
杨柳忙揉着脑门儿说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
莫毅让空海带着卫青他们退到一边,自己朝黄裳抱一下拳,“这位兄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非要拳脚相向不可?”
黄裳摆手道:“多说无益,你挨完揍以后慢慢琢磨吧。”
话音未落,一记里合腿闪电般踢向莫毅面门,他想过了,如果告诉梁壁自己一脚就踢的青衫年轻人面门开花,成了恶心蛤蟆脸,梁壁一定会非常高兴。
莫毅见对方直接一脚踢向自己面门,脸顿时冷了下来,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不光是为了面子,更是因为脸部的骨骼十分脆弱,不像身体其他部位般有厚实的肌肉保护,抗击打能力十分有限,很容易造成重伤,这家伙的里合腿使足了力气,要是踢在普通人脸上,鼻梁面骨非当即粉碎不可,自己跟她无冤无仇,未免也太狠了。
“哼,既然你下手这么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眼看黄裳的右脚离自己面门越来越近,莫毅抬手一抓,直接扣住黄裳脚踝。
“吓?”
黄裳没想到自己的里合腿就这么轻易的被青衫年轻人化解了,想抽回右腿,却发现被年轻人扣住的脚踝像被铁钳钳住一般,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我若不给你点教训,只怕你将来对人出手还是这么没轻没重。”
莫毅说着手上微微用力,黄裳脚踝处立时凹陷,筋骨咯咯作响,痛的黄裳哇哇大叫,“啊,疼疼疼,快放手,快放手!”
莫毅没有收手,反而加了一分力道,“说,你到底为何要找我麻烦?”
缓慢施加的压力,就像钝刀子割肉,远比干脆利落的捏碎脚踝来的痛苦百倍,剧痛一阵阵袭来,黄裳痛楚难当,忙叫道:“你快松手,快松手,我告诉你就是。”
莫毅想了想,减弱了三分力道,“说吧。”
黄裳脚踝一松,痛楚立减,立刻左脚一蹬,高高跃起,在空中拧腰送胯,用左脚狠狠踢向莫毅脑袋。
他狞笑道:“说,说你娘啊,本来小爷还想饶你一命,现在算了,你给小爷去死!”
黄裳起了杀人的年呕吐,这一脚便使出了十成功力,别说人头,就是青石板也能踢得碎裂,眼看青衫年轻人毫无反应,不禁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莫毅叹了口气,“我本来没打算伤你,是你自找的。”
右手一拳递出,后发先至,砸在黄裳左胸。
就听嘭的一声闷响,黄裳口喷鲜血倒飞出去,直飞了十多丈才摔在地上,不等挣扎爬起,便眼皮一翻,昏死过去。
“大哥威武!”杨柳欢呼道。
其他人也纷纷走到莫毅旁,顾盼儿有些紧张的看眼巷子口,轻声道:“公子,这里人多眼杂,咱们快些离开吧!”
莫毅点头,“嗯,走吧。”
众人站成两排,堵住小巷视线,顺着巷子朝对面大街走去,路过黄裳身旁时,空海俯身看了眼昏死过去的黄裳,发现一时半会死不了,便随手喂了颗药丸。
兔美见那药丸花花绿绿的,跟寻常的深棕色伤药很不一样,便好奇询问。
空海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这颗药丸叫极乐保命丸,是根据莫毅的那瓶上品灵药琢磨出的新方子,不但有稳住伤势的功效,还能让服药者忘记之前受伤的痛苦经历……”
“忘记受伤的的痛苦经历?”莫毅惊讶的说,“那不就是能让人失忆吗?”
空海道:“阿弥陀佛,也可以这么说。”
“效果确切吗?”
“在山里的时候曾拿动物试过,相比起没服药的动物,服过药丸的动物第二天会继续走老路落入陷阱,而没服药的动物则会远远避开曾经中过的陷阱。”
莫毅听着空海的侃侃而谈,忽然想起前世在色狼手中红极一时的断片儿酒,瞬间就觉得空海这大和尚变得有些猥琐。
“怎么了?”空海见莫毅眼神怪异,奇怪的问。
“没什么,没什么。”莫毅摆手道,“空海师傅,你这药可千万别让那些采花贼知道,否则不知道有多少无辜妇女要遭殃。”
空海一愣,随即脸色大变,“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回去就把这种药毁了,免得他们落入歹人之手。”
“那也不必,药没有好坏之分,有好坏之分的是人,这药在咱们手里,能省去很多麻烦,毁了太可惜。”莫毅道。
几人说话间出了巷子,跟路上百姓打听清楚乾坤山方向,一起去往乾坤山。
一炷香后,等的不耐烦的梁壁等人在小巷发现了昏迷不醒的黄裳,急忙将其送往县里最大的“仁心”医馆。
经过大夫一番救治,肋骨断了四条的黄裳终于悠悠转醒。
“师弟,你这是怎么了,是谁伤了你?”姜若盼作为素心宗大师姐,立刻出言询问。
“大师姐,我……我这是在哪儿,哎哟,我身上好疼,我这是怎么了?”黄裳捂着左胸哎呀叫道。
姜若盼吓了一跳,忙转头看向大夫:“大夫,我师弟这是怎么了?”
穿一身深灰色长衫,年纪大约三十多岁的大夫立刻坐到榻边仔细询问,过了一盏茶功夫后,才捋须道:“如果我诊断的没错的话,这位病人恐怕是因为脑袋受到剧烈震荡,影响了记忆,所以不记得今天所发生的事了。”
“也就是失忆了?”梁壁问。
大夫点头,“可以这么说。”
“有办法治吗?”姜若盼问。
“我可以试着用针灸来刺激他的脑部穴位,但记忆一事向来玄妙,我不能保证治得好。”大夫道。
姜若盼点头,“还请大夫尽力施为,我们素心宗的弟子被伤,必须要报仇。”
大夫见他们是山上宗门的弟子,忙说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梁壁站在一旁,看着脸色苍白,眼神迷茫的黄裳,心里已经料定是青衫年轻人一伙人下的手,但此事不好让姜若盼知道,只好暂时先吃个闷亏,等来日在秋后算账。
乾坤山高约千丈,高耸入云,是西陵县内最高的山。此山风景奇特,四周外壁若刀削斧刻,不见一草一木,哪怕猿猴飞鸟都无法攀附,山内却是百花齐放,生机盎然,更有山上江湖的一流宗门“乾坤宗”坐落其中,一千八百年苦心经营,已将山中打造的如真正的洞天福地一般。
莫毅驾着租来的骡车出了县城七八里,绕过一片竹林,便远远看到乾坤山的巍峨轮廓。
他们并不是要驾车去往乾坤山,那样要绕好大一圈远路,而是准备去往县外的渡口坐船,顺急流而下,一炷香功夫就能到了乾坤山山脚。
“大哥,这乾坤山看着好像一只倒扣的大鼎啊。”杨柳望着远山道。
莫毅看着四脚分别有山峰耸立的乾坤山,点头道:“还别说,真挺像的,听刚才租赁马车的掌柜说,那四个山峰上有一座防御大阵,只要开启,哪怕是仙人境的练气士,和上武境武夫也有去无回。”
“这么厉害啊?”杨柳听得瞪大了眼睛,不过随即又摇头道,“不对,仙人要能被的挡住,那还能叫仙人嘛,我看多半是吹牛的。”
“呵呵,小姑娘,乾坤宗那个护山大阵可不是吹牛的。六百年前,曾经一位不信邪的仙人境修士硬闯乾坤山,说要借乾坤宗那柄祖师爷传下来的乾坤镜一用,结果自知不敌的乾坤宗宗主下令打开护山大阵,一时间万剑齐飞,剑芒照的整座乾坤山亮如白昼,硬生生把那个仙人境修士给耗死了。”
莫毅等人闻声转过头,发现一个倒骑毛驴,手拿水烟筒的邋遢老汉。
莫毅看不出老汉的身前,知道实力必定在自己之上,抱拳道:“在下莫一,见过前辈。”
空海和尚也双手合十自报家门,卫青等人见状也跟着问好见礼。
“行了行了,免了这些俗礼,啥前辈不前辈,无非是比你们早出生几年,多吃了几年饭,多拉了几年屎而已。”
邋遢老汉咕噜噜吸口水烟,舒坦的吐了个烟圈儿,斜睨一眼穿白纱裙的兔美,玩味笑道:“这年头居然还有不吃人的妖精,难得,难得……”
兔美只被老汉扫了一眼,浑身像过了电似的难受,吓得赶紧低头,怯怯的躲到大哥身边。
杨柳却最喜欢这种说话粗俗的家伙,顿时来了精神,“老头,你也是去云颠集市淘换法宝的吗?”
“杨柳,说话不许这么没礼貌。”莫毅赶忙呵斥道,这老汉实力在自己之上,得罪不起啊!
谁料邋遢老汉非但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哈哈,小丫头说话爽快,老汉喜欢,对,我是要去云颠集市淘换法宝,怎么,你们也要去云颠集市淘换法宝?”
杨柳见大哥生气了,忙端正坐好,礼貌的答:“回老前辈的话,我们是打算集市,不过只是去见识一下,没打算买东西。”
老汉摇了摇头,惋惜道:“小丫头这么说话可就没了灵气儿了,那后生,你要是觉得小丫头太粗野顽劣的话,不如让她跟着我吧,老汉正好想收个关门弟子。”
“啥?!”此言一出,莫毅还没说话,杨柳先吓了一跳,忙道:“老头,你怎么才聊两句就想拐卖人口啊,我不理你了!”
说完赶忙爬到莫毅和空海中间坐下。
莫毅心弦微紧,却仍是笑道:“前辈好意,我代小妹谢过了,只是小妹自幼就跟我相依为命,从未分开过一日,让她现在跟着前辈学艺,只怕很难适应,收徒一事,还是等她在长大一些再说吧。”
小道上蹄声嘚嘚,骡车与驴子并排慢悠悠的往渡口走着,本该闲散慵懒的氛围却一时间剑拔弩张,压抑的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