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
五名军士几脚下去，厚实的大门被踹的震颤不已、摇摇欲坠。
“大胆，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连我们永和堂也敢砸？！”
莫毅抬手示意军士们停下，就听门卫门栓抬起，大门打开，一名药铺伙计站在屋内骂道：“他娘的，想找……”
“啪”的一声脆响，药铺伙计后槽牙和着鲜血飞起，原地转了三圈栽倒在地。
“敢对我大哥出言不逊，活腻歪了你！”杨柳转转手腕，满脸不屑。
“杨主管好功夫！”一众军士立刻赞道。
能把一个成年男子打的原地转三圈，他们可做不到，估计全军也只有校尉大人才行。
老衙役捂着脸不忍直视，“完了完了，这下闯大祸了。”
“放心，等疫病得到控制，我会亲自去趟永和宗，不会让你们受牵连的。”莫毅拍拍他的肩膀。
他并未责怪老衙役的胆小怕事，多大本事扛多大事，老衙役不过是个懂点粗浅功夫的普通人，不敢得罪山上宗门很正常。
“大头，你带人去把其他药铺的掌柜都‘请’来，我要给他们来个杀鸡儆猴。”莫毅对身后一名脑袋很大的军士道。
“属下领命。”大头听他在请这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立刻会意，点了四十几人朝其他药铺快步走着。
进了药铺，三名拿着水火棍的伙计从后堂气势汹汹冲了出来，等发现进来的都是顶盔掼甲、腰胯长刀的官兵，吓得脸色发白。
“好大胆子，竟敢擅闯永和堂，你们知道这是谁家的买卖吗？！”
一个衣衫华贵、顶着将军肚的胖子掀开帘门走了出来，见到莫毅等人脸色微变，但远比伙计要镇定许多。
“你就是永和堂的掌柜？”莫毅问。
“是，我就是永和堂的掌柜。”胖掌柜眯眼仔细打量眼前器宇轩昂的青衫年轻人，没认出他是谁，于是将头转向躲在门外偷看的老衙役，“老孟头，这是什么意思？”
衙役老孟见自己被发现了，只好硬着头皮出来，“佟掌柜，这是本君新上任的疫病防治官，疫病期间统管郡内除了刑名外的所有的事物。”
“疫病防治官？”佟掌柜一愣，“我朝有次官职吗，没听说过呀？”
“这是张仲恒大人持天子令新创的官职。”
衙役老孟努力想把何郡守从本次冲突里摘出来，毕竟疫病一旦结束，不论是莫毅、张仲恒、还是这些军士，都会拍拍屁股离开九头郡。
倒是留下收拾永和宗这个烂摊子的，只会是郡守大人和他们这些蝼蚁般的小吏。
莫毅斜睨一眼衙役老孟，心中有些不舒服。
自己都说会亲自去永和宗解决此事了，他居然还刻意祸水东引，这就有点不厚道了。
“原来如此……”佟掌柜微微颔首，转头看向莫毅，“不知防治官大人来我永和堂所为何事？”
“别兜圈子了，如今熬制防疫汤的药材吃紧，我要买你铺子里的药材。”莫毅道。
“当然可以，永和堂大开门做生意，有人来买药，断没有不卖的道理。”佟掌柜双手拢袖微笑。
看着露出诧异神色的莫毅，他心中冷笑：“小子，买药材这话可是你说的，既然你主动给我送话柄，那我就不客气了。”
“好，佟掌柜深明大义，回头我让郡守大人给你写块‘良心药铺’的匾额挂在铺子里，保证你客似云来。”莫毅挥手道，“将士们，佟掌柜把药材卖给咱们了，大家快感谢佟掌柜！”
“多谢佟掌柜卖药！”将士们的吼声几乎掀翻屋顶。
“行了，搬药材去吧，记得作好记录，不能让佟掌柜吃亏。”
“是！”
看着虎狼般涌向斗柜和后堂药库的军士们，佟掌柜大惊失色，“你们干什么，我还没说价钱呢。”
“什么价钱不价钱的。”莫毅挥手道，“疫情猛如虎，所有药材自然是平价销售，这还用说。”
“什么平价销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平价销售了！”佟掌柜的叫声就像头受惊的驴子。
“怎么意思，疫病当年，你还想发国难财？”莫毅眉头一皱，眼睛锋利如刀。
“这……这……”佟掌柜只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心头凛然，说话都结巴了。
“混账，居然敢发国难财，来人啊，把他给我吊在门口，鞭打30！”莫毅拍桌吼道。
六名军士立刻扑了上去，喝了一声，将他平均过头，抬向门外。
那模样，就跟天蓬元帅调戏嫦娥后被天兵天将丢下人间一模一样。
佟掌柜从未如此近的看过自家屋顶，脑袋一片空白，等被套上绳索掉漆，才回过神。
“防治官，你可想清楚了，永和堂的东家可是永和宗，你强买药材在前，鞭打掌柜在后，没考虑过后果吗！”
“恐吓官员，多打30鞭！”莫毅靠着柜台淡淡的道。
“是！”
“什么，你还要多打30？！”佟掌柜没想到自己说出背后靠山，非但没有起效果，反而要被多打30，整个人都傻了。
在九头郡，永和宗不是无人敢惹的存在吗？！
“佟掌柜，快别提永和宗了，这话我刚才就说过了，防治官大人根本不在乎。”衙役老孟轻声道。
不在乎，这世上还有人不在乎山上宗门？！
佟掌柜再次傻眼。
一道鞭影划过，啪的抽在他圆滚滚的肚皮上，顿时衣衫崩裂，血肉翻卷。
主管鞭刑的军士可不管他傻不傻眼，莫少侠让抽60鞭，那就抽呗！
两鞭子下去，佟掌柜就鬼哭狼嚎起来，“哎哟~防治官大人，别打了，别打了，我平价销售，平价销售！”
莫毅扯扯嘴角，轻蔑一笑，走到门外，就看到那些满脸惊慌的药铺掌柜被军士们推搡过来。
“大人，郡城里12家药铺掌柜都被我们请来了！”大头抱拳行礼。
“干得好，回头我自有犒赏。”
“谢大人！”
军士们将12名掌柜推到莫毅身前，莫毅的目光从他们每人的脸上扫过，目光触碰，无不吓得战战兢兢。
“永和堂的掌柜之前被猪油蒙了心，想囤积居奇，发国难财，被我小小的提醒了一下，不知各位掌柜对平价供应药材一事怎么看？”莫毅微笑着问。
看着待宰羔羊般吊在屋檐下，肚皮上皮肉翻卷的佟掌柜，12名掌柜无不咽了咽口水。
众人心虚的互视一眼，觉得他们联合起来，也是九头郡一股不小的实力，这防治官未必敢一次得罪个精光，纷纷低头不语。
莫毅眉头微蹙，心说：“还想死扛，真是想发财想疯了。”
他对吊着佟掌柜道：“佟掌柜，你真愿意平价销售药材？”
“愿意，愿意！”佟掌柜涕泪横流的点头。
“汤药主管何在？”莫毅道。
“属下在。”杨柳上前一步。
“空口无凭，让佟掌柜写个自愿平价销售药材的字据。”
“是。”杨柳朝大头他们招了招手，“把佟掌柜放下来，别砍绳子，等下还要吊别人的。”
听到这话，那些掌柜都觉后背发凉，缩了缩脖子。
写好字据，杨柳让瑟瑟发抖的伙计拿了瓶金疮药，随便撒了撒，就不在理睬烂泥般胖掌柜。
她吹干竹简上尚未彻底干透的墨字和手印，报告道：“防治官大人，搞定了。”
莫毅点头，指指左边第一个药铺掌柜，“把这位掌柜吊起来，我们好好谈谈。”
保宁堂掌柜大惊失色，没等开口，就被四名军士强行吊起。
“大人，我也愿意平价销售，别打，别打！”
“说晚了，吊都吊起来了，不抽三鞭子怎么也说不过去。”莫毅语气森然。
负责鞭刑的军士闻言立刻抽了三鞭，力道与之前相差无几，保宁堂掌柜立时鬼哭狼嚎起来。
“放他下来写字据。”莫毅道，“换下一个。”
“大人，小的有话说。”一名掌柜笑嘻嘻的走了出来。
“说什么？”莫毅问。
“还请大人借一步说话。”掌柜笑的越发谄媚。
“有话直说，我忙着呢，没空借什么一步。”
“是是是，大人总领疫病防治，自然日理万机。”掌柜的凑到耳边，轻声道，“小的是仁心堂药铺的掌柜，仁心堂的东家是高县令，大家都在朝廷为官，就别……呵呵，只要大人高抬贵手，高县令一定会感激大人的。”
“仁心堂的东家是高县令？”莫毅问。
“是，是高县令。”仁心堂陪笑道。
“懂了。”莫毅道，“来啊，把这位，不好意思，你贵姓？”
“免贵姓张。”
“来吧，把这位张掌柜跳起来抽十鞭子。”
张掌柜大惊，“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咱们不是说的好好的吗？！”
“哼，既然是官员家的买卖，就更该为疫病出一份力，你不但不第一时间配合我，还打算走后门拉关系，抽你10鞭都是轻的！”莫毅道，“来人，吊起来抽12鞭，多的两鞭子算送的！”
那些抱着侥幸心理的掌柜们彻底慌了，这防治官是谁的面子也不该啊！
军士一鞭鞭狠狠抽打，张掌柜痛呼惨嚎，涕泪横流，看的他们心惊胆战。
终于有人在莫毅眼眸扫来时再也只撑不住，颤声道：“大人……我……我愿意平价出售药材……”
“哦，不错，有人的觉悟提升了。”莫毅满意的点头，“汤药主管，让他写字据。”
“好嘞。”
抱成团时，这些药铺掌柜还有些决心，一旦有人叛逃，所有人的意志都彻底崩溃。
“大人，我愿意平价……”
“大人，我也愿意……”
“大人，我也愿意……”
“很好，让他们统统立下字据。”
回去的路上，杨柳不解地问：“大哥，不是说直接砸门后把掌柜的吊起来打吗，怎么后来又改主意了，这一番功夫废的，不划算呀。”
“我一开始把事情想简单了。”莫毅解释道，“这13家药铺控制着九头郡所有的药材进出，把他们全得罪死了，咱们自然不怕，可疫病过去之后，他们若是联合起来报复九头郡的百姓，那百姓们就麻烦了。”
“大哥，他们敢吗，不怕朝廷杀他们的头？”杨柳问。
“他们不会做的太过，只要每味药提上一两文钱，就会有很多穷苦人买不起要了。”莫毅叹道，“一文钱都能难倒英雄汉，何况普通百姓。”
“可如今这样，就不是把他们得罪死了吗？”
“如今我们只是把其中三家得罪死了，其他的药铺不过是少发一笔横财而已。”莫毅道，“药铺本就是细水长流的生意，那些没受过皮肉之苦的掌柜很快就能想明白，没有深仇大恨，他们绝不会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
他朝负责药材的大头招了招手，“你说有三家药铺已经把要低价全卖给百姓了？”
“是的大人，我们砸开济世堂、慈心堂、济宁堂的门后，掌柜主动带我们去了药库，但凡是跟防止伤寒症沾边的药材全卖空了。”
莫毅点头，“这三家药铺很不错，回头我请张大人写块匾额给他们送去。”
回了城东，让百姓们根据安排隔离的告示便发了下去。
百姓们见朝廷管吃管住，生病还有医圣亲自问诊，恐慌情绪少了很多，纷纷跟着军医们去往被临时征用的屋子。
城西，如今有四座坊市被改造成临时病房，放室外的街上，石灰粉扑了巴掌厚的一层，一走一个坑。
街道中间，一堆堆篝火日夜不停地燃烧，组成一堵城池般的火墙。
一栋原本是青楼的高楼里，卖油郎张小虎躺在榻上，呆愣愣的望着窗外。
青楼啊，自己这辈子都未必能住的起地方，没想到如今却住上了。
可惜临死前没见到魂牵梦萦的花魁娘子，否则哪怕现在就死，也没遗憾了。
活着离开是不可能的，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没听说过有感染疫病之后还能活下来的。
这是上天对有罪之人的惩罚，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咳、咳、咳……”抑制不住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
门开了，一名带着口罩的军医走了进来，背后背着模样古怪的竹筒，手里提着气味呛鼻的水桶。
军医没说什么，将水桶放下，取下竹筒放入桶中，抽一下竹筒最上头的把手，让竹筒吸饱水，开始慢慢的喷洒柳枝水。
临走时，军医难得开口道：“张大人已经治愈了第一名病人，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今天就会离开这里。那小女孩临走前想见见你们，给你们鼓鼓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