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赴归看着李锤子炯炯的目光，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
李锤子面露失望之色，两手搓了搓，又轻轻地在桌上锤动，仿佛在下着什么决心。
少倾，他终于长叹一声说道：“唉，这种情况，我也早有预料，你不必担心，我会尽我所能把事情搞清楚的。你……且在此间暂待几日吧。”
说罢，他重重地一锤桌面，猛然起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王赴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感激，困惑，歉疚，惶恐……百感交集，却不知何时已被带回了石室。
又过了两日，囚室的门再次被打开，这次王赴归被从地下带到一个宽敞明亮的接待室中，久未见阳光的他感觉到一阵心情舒畅。
不多时，门外进来两人。
前面那人眉头紧锁，一双沙包大手不断地张开又攥紧，赫然便是李锤子。
后面那人却是一位少年，他一头银发，一袭白衣，依稀有点像长袍马褂，却带着兜帽。裤腿蓬蓬得好像灯笼裤一般。
这少年进门后，只对王赴归浅浅一点头，随即盘腿趺坐，闭目凝神，抱元守一，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见王赴归投来询问的眼神，李锤子挤出一个难看笑容介绍说：“这位小爷……是我请来的方士，善驱邪除魔，要价相当公道……别看他年纪小……”
闻言，闭目打坐的少年睁开眼，愤愤然道：“切莫听信那些人的谗言，他们才是沽名钓誉之辈，搬弄是非之徒。舞剑驭符是方士手段，如非必要不用施展，何况又不是舞得越好看就越有效，你们哪辨得清真伪……”
“是是是，小爷说的是，我从未相信他们所说……”李锤子不迭声地说道。而后，他又背过身去，对王赴归超小声地补充：“主要是……他们要价实在是太高了……”
白发少年的怒意却是未平：“我乃方士世家，自小不打诳语。比起那些华而不实毫无效果的杂耍，难道实打实的降妖除邪不是最为妥当的吗？”
少年脸泛潮红，身周热气翻滚，好似一个火炉。
王赴归看着眼前因为温差而扭曲飘忽的空气，不经大为感慨，脱口而出：“好手段！敢问这位仙家，可是修的火之大道？”
少年闻言一愣，连忙再次闭目，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几次吐息过后，周边气息渐渐平和，空气中竟然凝出了些许冰晶。
“好险好险，差点岔了经脉……”待他再次睁眼，又恢复了世外高人的清冷模样。
李锤子耐不住性子，怯怯地问：“小爷，小爷……不知咱们何时开始啊？”
少年淡淡地看了李锤子一眼：“不必如此客气，叫我重云便是。其实自我一进这房间，便已然开始了。既然你心存疑虑，我便再作几个术法吧……”
说着，重云一瞪眼，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箓，结了一个手印，口中念念有词：“驱邪缚魅，内外澄清……啊，呃……糟了，后半句口诀忘了……”
李锤子闻言，扶额轻叹，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重云不以为意地将符箓拢回袖中，也并不多做解释，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此间事已了，若无其他邪祟，我便回了。”
说罢，拔腿向门外走去。
走到一半，重云又折返回来，向李锤子伸出一只手来。
李锤子面露难色：“这……这术法尚未见效……”随即他又转脸看了看王赴归：“你可曾想起了什么？”
王赴归缓缓摇头。
重云依然不为所动，仍旧伸手伫立。
李锤子搓着双手皱眉道：“不知……小爷要多少酬劳？”
“五百摩拉，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概不赊欠。”重云说道。
李锤子松了口气，从袋中掏出一枚金光闪闪的硬币，又抽出一把小刀，轻轻一切，只见硬币瞬间分为大小不一的两半，各自凝为两枚独立的硬币。他取了较小的那枚交予重云。
“手抖了些，不知够也不够？”李锤子忐忑地问。
重云并未多看，将那枚硬币收入袖中，抬脚向门外走去。
“这是？”王赴归好奇地看着李锤子手里的硬币和小刀。
李锤子怜悯地看着王赴归：“扳子啊，你连这摩拉都不记得了？”
他一声叹息，将那枚硬币放在桌上，小刀连连挥动，硬币化作大小不一的小块。那些小块一被切下，便仿佛水银一般滚成一个圆球，又自然而然地化为大小不一的硬币，表面的纹路竟和原本那枚形态上毫无二致。
王赴归看得呆了，捻起一枚捏了捏，质感像是一种金属。他又把玩着那些大小不同的硬币，这些硬币轻重不一，大小却似乎遵循一定的规律，桌上的虽然散乱，但能辨认出是三种不同的大小。
他将两枚同等大小的硬币叠在一起比较，发现无论是厚度和直径都仿佛一个模子里铸造出来的，只是重量稍有不同。
“你是如何辨别这些各自的价值的？”王赴归大感有趣。
李锤子尚未答话，就见叠在一起的两枚硬币，突然融化一般合并，倏忽变成了一枚。
王赴归举起这枚硬币，对着门口的光张望。他忽然发现走到门口的重云不知何时转过头来，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你竟然不识得摩拉……”重云双眼微眯，似乎在思考什么。
突然，重云快速地结了几个繁复的手印，随即打出数张符箓。
这些符箓迎风而长，竟化作几条长达尺许的纸带，将王赴归的身躯和四肢紧紧缠住。
重云手掐法决，脚踏步罡，口中念念有词：
“青阳虚映，曜日回灵。神虎辟邪，飞天流铃。摧奸减试，万魔束形。九微回道，八威摄精。千真校录，三元荡清……帝君助我，束尔真型，急急如律令，定！”
刹那间，束缚在王赴归身上的符箓发出耀眼的白光，王赴归只觉大脑一阵颤抖，随即失去了身体的控制。
他仿佛一个光球，悬浮在茫茫的黑暗中，失去了视觉和触觉，只能模糊听到外界的声音。
“李锤子？你们神神叨叨的这是在干啥？”
王赴归隐约听到自己的身体这样说道。
或者，那已经不能算是自己的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