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因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他有些怜悯地瞥了一眼屏幕中同样望着他的王赴归，又将视线移回了显示着100%整备完成度的控制面板。
他掰开启动器的保护盖，毫不犹豫地将握紧的拳头砸向红色的启动按键。
“warning...warning...Attention all personnel.particle accelerator start in 2 minutes.Security system disabled.terminate all activities immediately and evacuate the dome，until safe conditions are re-established and verified.”（警告，警告，所有人注意，粒子加速器将于2分钟内启动，安全系统关闭。请停止一切活动，迅速撤离，直到安全措施重新恢复。）
“你在安全系统里整这些奇怪的语言，到底是为了什么？”斯坦因听着鸟鸣般的警告语，无奈地看向王赴归，“罢了，这个问题也许需要从罐装知识中得到答案了……”
王赴归却是一言不发，又将视线缓缓移回了淡紫色的花朵，仿佛这警告音跟自己毫无关系。
“warning...particle accelerator start in 1 minute 50 seconds.terminate all activities immediately and evacuate the dome...”
警报灯不停旋转，明暗交替的红色光线在王赴归的脸上反复冲刷着。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有什么心愿，告诉我吧，我会帮你……写入新的机械义体的。”斯坦因道。
“我的心愿，就是你好好听我把故事讲完。”王赴归淡然道，“那些科学家听说自己永远无法获得终极理论，他们提出了一个设想，请求排险者同意。”
斯坦因沉默了，没有出言阻止。
“warning...particle accelerator start in 1 minute 30 seconds...”
“他们的设想是，既然「知识密封准则」是因为害怕知识传播会对宇宙造成威胁而不允许他们从排险者那里获得终极理论，也不允许他们利用实验去获得，那么是否可以将知识告诉他们，然后立刻毁灭他们。
“这样他们就能在不违背「知识密封准则」的前提下获得知识了。”
“warning... 1 minute...”
“排险者最终同意了他们的请求，但是这个设想却遭到了科学家的家人和全世界政要的反对，因为他们都是顶级的科学家，这种自毁行为对家庭对社会无疑都是自私的。
“但是他们还是坚持这样做了。排险者建造了巨大的「真理祭坛」，科学家们前赴后继地登上祭坛，获得他们最想获得的真理，然后被毁灭。”
斯坦因面部抽搐：“为什么？”
“你心里明白答案的，不是吗？用生命来换取崇高的东西，对你来说并不陌生……或者我……也是这么想的”王赴归眼皮低垂，似乎在回忆什么不好的事情。
斯坦因歇斯底里地吼道：“但是他们……他们用的是自己的生命，他们得到真理之后，只能再活……”
“warning... 30 seconds...”
“呵呵，你真的觉得这次试验就一定能获得结果吗？这一次你将我当做燃料，那么下一次呢？”王赴归道。
斯坦因不答。
“我相信，如果有下次，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当做燃料，对吗？「对宇宙终极真理的追求，是文明的最终目标和归宿。」在这一点上，我想我们可以达成共识。”王赴归将罩着花朵的玻璃柜打开，近距离地观察着花瓣上的每一处纹路。
斯坦因长叹一声，似乎放下了什么心结：“你是了解我的，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warning... 10 seconds...”
王赴归将手伸向花朵，却似乎又有些犹豫。
“9...8...7...6...”
斯坦因激动地屏住了呼吸，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操纵杆。
各种屏幕上的参数不断跳动着，记录着，仿佛汹涌着疯狂的波涛。
“5...4...3...2...1!”
一瞬间，斯坦因的视线被一片纯白占满了。
“啊！”他不由发出了欣喜的呐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竟然真的是这样……”
纯白渐渐退去，他迫不及待地敲击着键盘，控制着实验的进行。一个白色的亮点在屏幕中突兀地出现。
“白洞！是白洞！打通了！啊……记忆……记忆涌上来了！”斯坦因紧紧地抱着头，痛苦地喘着气。
等到他抬起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他那苍白的卷发恢复了弹性，在实验室的照明环境中泛着耀眼的淡蓝色。苍老的面容重新变得年轻，脸上的皱纹也消失不见。
斯坦因轻轻挥手，一张歌剧假面突兀地出现，被他戴在那冷峻的面孔上。
“试验成功……必须将数据汇总上传……”他喃喃自语，踉跄着再次招手，三台机器人不断奔走，一个又一个蓝色的罐装知识出现在他的面前。
看着那堆蓝色罐装知识，他又看向那个装满红色罐装知识的保险柜。
一声长叹，“故人啊，再等等，我们终将重逢。”
“你是在叫我吗？”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斯坦因猛然回头，看到的正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一袭白衣的王赴归就这样伫立在那里，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中捏着那朵淡紫色的花。
“你……你没事？这不可能！”斯坦因惊慌地操作主控台翻找着数据，“不可能，根据计算……”
“根据计算，如果不消耗足够「算力」，就无法获得充足的能量？”王赴归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了，我们所看到的那片纯白的「真空」，实际上是一个沸腾的元素子海洋，并没有那么空。元素子涨落，能量不够，可以从「狄拉克之海」中借嘛。”
“你没事，那可真是太好了……”斯坦因脸上挂着心虚的笑容，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悄悄退后。
“看来，你到底是打开了虫洞，记忆回来了一些，是吗？你想起自己是谁了？”王赴归随着斯坦因的退后，向前迈出了一步。
斯坦因稍做犹豫，坦然道“不错，我原是须弥教令院的学者，你可以叫我多托雷。此地的我，不过是一个切片而已。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制作一些，十分方便。”
王赴归看向那个装满红色罐装知识的保险柜，“还是想将我装进机械罐头里去吗？不用了，谢谢……”
多托雷连忙摇手：“不不不，我想起来了，我的本体和其它切片掌握了完全不一样的技术，我们掌握着自由制造神之眼的力量，甚至掌握了部分神的力量，我可以帮你制作出与本体几乎无异的切片来！”
“你是说，你的本体跟你相差无几？”王赴归有些怀疑地轻轻眯眼。
“唔，也不能这么说，每个切片都有各自的特点，比如我，就去除了大部分的感情，但是我保留了一部分，我觉得保留一部分感情，才更像是一个人。”
“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是故意的。”
“留得不错，下次别留了。”
王赴归手中花朵突然发出耀眼的蓝紫色光辉，实验室瞬间被映成一片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