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峦耸立,群峰陡峭,巨山仰面压来,高得彷佛要坍塌,看一眼就让人感到窒息,越过苍黄的秋林向外望去,远山在视线里是一个个青色的峰尖。
行雨背着宫语,化龙遁入长江时,林守溪等人与金佛的周旋也早已开始。
司暮雪跟在林守溪身边,低眉顺眼,对他唯命是从。她穿着这样的衣裳,露出乖巧的形容,就好像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
神女大人脸颊上的红肿已由真气消去,但她伸手触碰面颊时依旧会感到火辣辣的痛,像是触及了烙在心里的伤疤。
昨夜还是九尾神狐,大道迟尺可及,今日堕入凡尘,为奴为婢,司暮雪心中有恨,可面对林守溪的命令时,她也只能乖乖地说一声‘是’。
沿着崎区山道前行,林守溪与小禾一前一后,不断纵跃,像是在苍鹰利爪下逃窜的松鼠。
“你怎么这么晚才醒,梦到什么了?”林守溪在赶路之余问。
“嗯……”
小禾闻言,梦境的十年在识海中闪过,令她耳根发红,她沉吟了一会儿,说:“还能梦到什么,当然是开心的事。”
“开心的事?”
“嗯,梦见我把你休了,然后将你的妻妻妾妾尽数收入裙下,终日玩弄,都怨师靖太美,楚楚太媚,害我醒不过来呢。”小禾冷嘲热讽道。
“是吗?”林守溪笑了笑。
“当然。”小禾轻蔑一哼,赌气道:“你尽管多猎美色,反正以后都会便宜我。”
林守溪心中有愧,不敢言语,小禾横了一眼,问:“那你呢,你又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了小禾,梦里的每天都和小禾在一起。”林守溪轻柔道。
小禾听了,非但不觉感动,反而神色一厉,道:“那你还醒这么早?”
“……”
林守溪自知失言,想补救两句,深山老林之上,蓦地响起了一阵洪亮的佛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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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避逃之时,这样的佛唱时常响起。
彷佛群山中藏着寺庙,老僧正敲钟吟诵。
但这声音又不同于任何的佛经,它古怪而模湖,没有任何可供记忆的地方,只是一道承载古奥与神秘的声流。
侧面的峰尖上,突兀立着尊金佛,阳光照在他身上,射出万丈金芒。
自长安城开始,他已是第七次出现。
山中的旧寺,泥中的残佛,亦或者一串腐朽的佛珠,只要与佛相关,他都可以借机显现,幽灵般鬼魅难测。
金佛的招式同样简单,没有任何花哨之处,他的手印也很古朴笨拙,若让少林高僧见了,恐怕还会评价一句‘你不懂佛法’。
遁逃的四人中,妖气最重的莫过于司暮雪,她是金佛首先要铲除的对象,也就被林守溪当成了诱饵使用。
金佛出现之际,林守溪、小禾、苏希影默契地散开,风一样钻入林中,消失无影,独留司暮雪在山道中狼狈奔逃。
金佛降临,以指断尾,专心降妖之时,他们再从侧翼进攻,各展绝学,阻截金佛。
山谷风大,林守溪凭借着风与水的法则之力,以高崖瀑布为依仗,竟真的一次次险象环生,带着她们从金佛的追杀中突逃出去。
三番几次下来,小禾与苏希影倒没受什么大伤,只是苦了司暮雪,为了牵引金佛,她本就残缺的四尾又碎了三条,境界大跌,再不复九尾齐开的恢弘气象。
仅剩一尾的她,论境界,恐怕只与贺瑶琴旗鼓相当。
司暮雪心中更恨,但没有境界的恨是空泛无力的,相反,为了生存下去,她还必须依附于林守溪,不能有丝毫忤逆。
司暮雪独自神伤也就罢了,变化为了行雨的小禾还不忘讥讽:“九尾碎了八条,堂堂神女大人落到这般田地,实在令人心疼,我要是你,定不堪受辱,直接将最后一尾拔下,当成红绫往梁上一挂,自我了断算了。”
“……”
司暮雪听了,道心飘摇,她虽将另一个意识压在心底,但情绪难免被影响,更何况她也是狐祖,曾经祸乱天下的狐祖,骄傲强大,如何能忍受这等屈辱?
内心的挣扎只是瞬间,司暮雪理了理红发,展颜微笑,道:“主母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尾巴要那么多作甚,暮雪不过是陛下的奴儿,留上一条用以摇尾乞怜就足够了呢。”
微笑间,她朝林守溪娇媚眨眼,更是扭动腰臀,摆动狐尾,一时风情万种。
小禾看愣了,旋即气得拳头紧握,“你个死狐狸精,等此间事了,我定要将你做成狐皮大衣!”
“能与主母朝夕相伴,暮雪高兴地紧呢。”司暮雪咯咯地笑。
“住口。”林守溪冷冷发令。
“是,陛下。”司暮雪娇柔道,又问:“陛下,臣妾九尾已去其八,身负重伤,恐难远行,陛下可以背我么?”
红发神女凑近了些,试图去挽林守溪的胳膊,胸脯也缓缓靠了过去。
小禾不惯着她,直接一巴掌打开了她的手,进入下一片密林后,小禾直接一跃而起,趴在林守溪的背上,双手一环,双腿一夹,牢牢占据。
“小禾,你这是……”林守溪微惊,心想现在可不是耍小脾气的时候。
不等他说完,小禾已摇身一变,成了宫语的模样,她轻轻靠在林守溪的肩头,学着宫语清冷的嗓音,说:“前段日子与你东行时,你不也常常背我么,为师累了倦了,你像往常一样背我一程,可有异议?”
“往常一样?”司暮雪听了,不由嫣然而笑,道:“往常可不是这样的。”
小禾神色一凛,一把拧住了林守溪的耳朵,问:“你对师尊,嗯……你对为师做了什么?”
林守溪冷冷地瞥了司暮雪一眼。
司暮雪以指掩唇,一副自知失言的愧疚神情。
林守溪忍无可忍,顺手将她一把拎起,以手臂卡住她的腰肢,一边赶路,一边揍她,司暮雪哀叫不止,红尾摇曳,苏希影瞥了眼那不停乱踢的腿儿和鲜艳的掌印,不由揶揄道:“师弟可真讲究,赶路还要带个腰鼓呢。”
紧锣密鼓的追逃中,佛唱声渐弱。
林守溪也发现了,金佛的每次出现,都必须依托于佛物,随着他们越渐深入深山老林,残损的石佛与佛宝越来越少,金佛出现的频率也随之降低。
先前断崖瀑布遭遇之后,金佛再未能追及他们,司暮雪最后一条尾巴竟得以保全了下来。
这次逃亡竟比计划中顺利得多。
天渐渐暗了,夕色降临,一片苍紫。
两天两夜未眠未休,所有人都倦了,天黑之前,四人休息了一会儿,林守溪拿出了与宫语赶路时购置的干粮与水,分给大家。
三位女子飞快地吃过,各自打坐休息。
林守溪终于有功夫从包裹中重新翻出一件白衣,披在伤痕累累的身体上。
穿衣的功夫,小禾在司暮雪身边坐下,打量着她这身丝质的内衫,越看越觉不顺眼,道:“你堂堂赞佩神女,终日穿这个出门,幼不幼稚?”
“回禀主母大人,这是暮烟姐姐送的礼物。”司暮雪说。
小禾不由想起了巫家见到了那位前代神女,皱起眉头。
司暮雪继续道:“幼年的时候,暮雪在野外遇到了一只受伤的小熊,暮雪帮它疗伤,养它长大,它长大之后回到了山林,姐姐知我想它,攒了一年的银钱,请神守山最好的织女做了这件衣裳给我,暮雪心中感动,日夜贴身穿着,不敢脱下。”
“这样啊……”小禾听了,心想这妖孽倒还有些温情。
“这妖女寄人篱下虚与委蛇,小禾别被她给骗了。”林守溪出声提醒。
“用不着你说!”小禾冷哼一声,重新审视司暮雪,警觉道:“对了,你现在不是狐祖么,为何知道这些?”
“双魂同体,记忆自也分享。”司暮雪解释说。
小禾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司暮雪莞尔一笑,她撩起衣裳边缘,一边褪,一边道:“主母大人是喜欢这件衣裳么,若是喜欢,暮雪愿双手奉上。”
衣裳撩起,露出了神女漂亮的小腹,小禾见状,连忙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同时看向林守溪,审查他有没有往这偷看。
林守溪正闭目养神,很是识趣。
司暮雪连忙跪坐在小禾的身后,将她的长发撩至胸前,为小禾揉肩捶背,姿容无比乖顺。
“既然你拥有司暮雪的记忆,那么,你记得皇帝是怎样给她下令的么?”小禾问。
“嗯……”司暮雪想了一会儿,说:“皇帝陛下的圣使邀她前往圣壤殿,将空白的神谕放在了她的手中,她跪在御座之前,一炷香后,神谕显现文字,让她来此界斩魔。”
竟是圣壤殿中亲传的命令……林守溪与小禾对视了一眼,神色凝重。
真的是皇帝要杀师祖么?现在皇帝尚在沉眠,哪怕杀人,也只能假托神女之手,师祖若境界恢复,倒也无需过分担心,可如果皇帝苏醒……
林守溪与小禾没有继续往后想,因为身后的山林里,又响起了熟悉的佛唱。
四人起身,继续向死城的方向赶路。
前方地势一路向上隆起,形成了一片山坡高崖,他们一路来到高崖之巅,向下俯瞰。
夜风骤大,连绵不绝,林守溪估测了一下风力,与其他三位女子手牵着手,一同向下跃去,剑经呼啸着运转,他们手牵手的身影犹若一只展翅的鹰隼,向着大地滑翔而去。
每每这时,小禾都会想起当初神域时的经历,心生怀恋。
她正悠悠回忆时,司暮雪忽然颤声惊呼:“那是什么?!”
小禾起初以为她有诈,但循着她的目光向后看去时,小禾也感到头皮发麻。
他们的身后,赫然有尊巨大石佛!
大佛深陷在山体里,顶天立地,鬼斧神工,其规模与神域中的观音像无异,不同于观音大士的慈柔,这尊大佛要宝相庄严得多,佛的手掌竖起,指上是“俺嘛呢叭咪吽”六字。
小禾在心中将这六字默念一遍的工夫,佛指金光熠熠,金佛自光中生,立于指上。
金佛张口,洪亮的声音盖过了风。
梵唱声中,金佛一指点出。
夜幕被瞬间击穿,如柱的金光轰向了林守溪等人。
林守溪心中一凛,若他一人,应能靠剑经之力躲过,可他身边还有三位女子……
几乎没有犹豫,他抓住司暮雪的手,要将她抛出,以神女的身躯去挡这凶怖佛光。
司暮雪察觉到了林守溪的用意,心头一凛,梨花带雨,哀声求饶:“陛下,陛下不要——”
救司暮雪的不是林守溪的心软,而是……
一道明亮的光在空中一闪而过。
那是一道雷电。
今夜星月皎洁,是晴朗之日,怎会有晴天霹雳?
不待细想,林守溪运转剑经,抓住雷电,雷电远比风凌厉迅捷,林守溪像是森林中抓着藤蔓晃荡而行的猿猴,不同的是,他抓的‘藤蔓’是来自于天空中的雷电!
深蓝色的天空下,雷电为蔓,四人的身影被雷电带起,高高抛向虚无的长空,月亮在身后悬着,他们如奔月之人。
佛光在身下划过,击碎了对岸的山崖,碎石声与雷鸣声一同响起,震耳欲聋。
金佛仰望明月。
又一指。
林守溪与三位女子借着雷电划过天空,落在碎崖之上。
他本想带她们离开,才要转身,又是一记晴天霹雳。
林守溪心绪一动。
佛光扑面而来之际,他心中陡然腾起战意!
天赐良机,岂有再逃之理?
雷光稍纵即逝,林守溪沉心静气,敏锐地抓住了这电光一闪的当口,他高举手臂,持握住了这道明黄色的蜿蜒之雷,如挥斧钺般将它抡了出去。
雷光斩出惊心动魄的弧度,桥梁般贯穿了两座山崖,金光大盛!
斩佛!
光芒崩碎,残余的雷电沿着山壁游走,像是在用金色的笔凋刻一幅森然壁画。
小禾与苏希影凝视金光,神色肃然。
隐约间,她们还在雷光中听到了一声女子的娇笑。
山壁之中,巨佛的一只手被雷剑斩断,露出了灰白的豁口,金佛立在断掌上,庄严肃穆。
“司暮雪去哪了?”小禾回神之时,发现身边的红发神女已不见踪影。
她目光一厉,向山坡下望去,恰看见司暮雪如野狐飞窜,向着山林中遁逃而去。
司暮雪趁着林守溪与金佛战斗的瞬间逃走了!
“想跑?”
小禾抓紧了剑,回身准备去追,苏希影却握住了她的手腕,寒声道:“看那里!”
小禾转身望去,也吃了一惊。
立在断掌上的金佛没再发动袭击,不仅如此,他身上威严的金光竟如粉末般飞速剥落,飘向深谷。
不多时,这尊先前还金光熠熠的佛,眨眼已然灰白,比他身后的石佛更加古旧。
金佛分崩离析。
“你……你打败他了?”小禾疑惑地问。
“不!”林守溪立刻得出结论:“这尊佛是假的,我们在与他迂回,争取时间,他又何尝不是?他的真身不在这里!”
苏希影闻言,同样明悟……难怪这一路上,她们能屡屡险象环生,原来是这金佛不够强!
“你的意思是,他最大的目标根本不是我们,而是……”
小禾也飞快明白过来,这金佛真正要杀的,或许是……师尊!
……
死城。
行雨背着宫语沿着长江而下,翻山越岭,耗费了数个时辰,终于疾行至此,见到了死城。
死城的模样与寻常的城池并无区别,但这里的真气远比其他任何方都要浓郁,但这是一种腐朽的浓郁,一如这座荒芜多年、煞气冲天的古城。
宫语望着古城,眼神幽邃。
“去吧。”宫语轻声说。
临近大门,行雨却又犹豫了。
先前,宫语的一番话让她有拨云见日之感,但这一路的奔跑又让她冷静了下来,冷静难免催生出怀疑。
“你真的没有骗我么?”行雨问。
“当然是骗你的。”宫语澹澹道。
“什么?!”行雨心头一惊,她原本只是随口问问,却没有想到得到了这样的答桉,“你……你骗我?”
“当然,我非天道,又怎知天道所思所想。”
“那你……”
“纵是骗你的又如何呢?”宫语打断了她的话,继续说:“我骗你不是为了害你,而是要让你看清那两条路,一条顺天委命的路,一条逆天改命的路,孰对孰错我也无法定论,但怎么选择全看你自己。”
行雨再度沉默了下去,过去,她从过进行过这样艰难的思考与抉择,脑袋一时疼得厉害。
“你要知道,能救你们的龙族的只有你,这次若是错过,下次不知该是多少万年之后了,再者……”
“好了,别说了!”
行雨咬了咬牙,从兜里掏出了金钵,对着死城之门一照。
金钵之内封印的钥匙浮现出来,它蠕动着,扭曲着,像是一把正在适应锁内部结构的钥匙。
很快,死城大门洞开。
阴气森森的长街出现在了面前。
行雨过去是怕鬼的,但经过了天窿山的锤炼,她胆大了很多,她深吸口气,发足狂奔,背着宫语一路疾行,朝着最高处的观音阁奔去。
长街被她踏碎。
一口气的功夫,行雨直接越过了街道,来到了观音阁的面前。
宫语从她背上跃下。
行雨托着金钵,高高举起。
天空中,万丈光芒落下。
可出乎行雨预料的是,并没有什么门洞开,相反,一个身影从金钵内浮现,化作流光拦在了她与观音阁之间。
正是金佛!
这金钵也是佛宝,金佛自可借它跃迁至此……他们竟忽略了这点!
金佛落地,倒是没有去看行雨和宫语,而是看向了观音阁。
这一瞬间,行雨生出一种错觉:他不是来杀人的,只是想借助她们来到这座死城。
错觉只是错觉。
金佛望了这两层高的观音阁一眼后,就转过了身,对着行雨伸出了一截金指。
行雨知道,真要打生打死,她绝不是金佛对手,要逃吗,还是与他一战,打个天翻地覆?
是啊,本尊可是要逆天改命的,这天道化身送到面前,正好可以拿它开刀!
行雨握紧利爪,手持金钵,做好了迎敌的架势。
金指落下。
光却没有抵达行雨面前。
一袭红衣飘来,落在了她与金佛之间,犹若盛开的红莲。
“姐……姐姐?!”行雨大吃一惊,根本没有料到姐姐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难道说,姐姐其实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
“给我。”红衣女子伸出了一只手。
行雨会意,将金钵递给了她。
红衣女子将金钵举起,口喝一个‘开’字。
金佛欲伸掌去压。
佛只有两只手,而她有四只。
她以双手截住金佛的双手,另外两只则托着金钵,将它高举。
金钵如盛烈阳,光芒大盛。
观音阁后,一扇黑色的大门轰然洞开,门中虚无一片,宛若星空!
天空瞬间阴云密布,暴雨倾盆!
时隔两年,死城之门再度洞开。
红衣女子向身后望了一眼,对宫语说:“你还在等什么?”
宫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语,径直从她与金佛身边走过,进入了这扇大门之中。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
她忽然松手,持着金钵抽身后撤,顺手将行雨抓起,抱在了怀里,与金佛拉开了距离。
“姐姐,你是来帮我揍他的吗?”行雨看着姐姐极美的脸,痴痴地问。
“这东西硬得很,姐姐这细皮嫩肉之身,牵制他一会儿尚可,真要将这玩意敲碎可做不到啊。”红衣姐姐无奈地笑道。
“那怎么办?怎么才能打赢它?”行雨担忧地问。
“不用管这个,我带你回龙宫。”红衣姐姐说。
“现在回去?”行雨望着金佛,困惑地问。
“嗯。”
红衣姐姐肃然点头,她抱着行雨后撤,遁入了满天雨丝。
行雨本以为金佛会追来,但他没有,即将离开死城之时,行雨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然后见到了一幅毕生难忘的画面!
——金佛的身后,又一道门洞开,流光溢彩,门中,一袭雪影如陨星砸落,带着万重云浪撞大山的恢弘气象砸向了金佛。
暴雨倒卷,雷声寂灭。
金佛一退一百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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