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几人大包小包回去的时候,彭肃正在挪一张桌子放到院子里。
几人连忙帮忙。
“这是?”
“每年都有附近的街坊邻居来找师父写春联。”
阿伢买的红纸放到桌子上,又从里面拿出砚台和毛笔摆上。
好招呼着几个人帮忙裁纸,裁了好些张长条的,又喊着裁方的,说是要写福字。
巫祈看这裁的数量也不够问,“街坊邻居就这么点?”
阿伢拿着一张彭肃写好的福字,到旁边找石头压住,晾着,嘴里不停的说着。
“想什么呢,这是明华楼的,外面大门一副,正屋一副,厨房一副,你们的屋子两幅。还有这些福字,到时候每个门上都贴个。”
彭肃一口气写了五幅,又写了好些个福字,给他端茶喘气的时候,外面接二连三的就有人上门。
每个人都心满意足的拿着自己‘讨’来的春联,走之前还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红封。
巫祈打开看了一眼,只有一枚铜钱,讨个喜气的,除了墨是明华楼的,纸什么的都是人家自己带的。
大年三十的上午,明华楼门口。
巫祈和张起灵一左一右的站在梯子上。
齐小黑嘴里叼着一条炸的小鱼,装样子似的扶着张起灵脚下的梯子。
“巫祈,你那边再高点。”
巫祈听到阿伢的话,把春联往上提了提,扭头问。
“好了吗?”
“好了,好了,小张,你头那有些歪,摆正点。”
张起灵随着阿伢的话语移动着。
“诶!对对对,就这个位置刚刚好!”
阿伢看了看两边的春联,满意的点了点头,朝着齐小黑说。
“小黑,干活了,把你手里的东西给小张。”
齐小黑听闻连忙把小鱼干嚼一嚼,把手里端着的一个瓷碗往上一举。
张起灵一只手按住春联,一只手用刷子在碗里粘糊糊贴。
阿伢给巫祈帮忙,两边一起贴,很快就贴好了。
“好了!走进去吃饭!”
四个人忙碌了一早上,先是打扫卫生,把那些犄角旮旯的蜘蛛网除了除,又连轴转的在几个屋子贴春联和福字。
这会儿还真的饿了,中午阿伢只是简单的下了面条,毕竟今天的重头戏是晚上年夜饭。
“晚上吃什么?”
齐小黑呼噜完面条,迫不及待的问。
“吃‘围炉’!”
“这个好啊!”巫祈眼睛一亮,他们五个人里,四个长身体的小伙子,平时光吃饭都吃不少,晚上吃火锅,想吃啥下啥,也不错。
“我早上就熬了汤底,晚上把菜一料理就行了。”
阿伢开心的一笑,往年只有他和师父两人,今年有巫祈他们作陪,这个年过的热闹不少。
“我去搞点好东西,阿伢你多备几个锅子。”
巫祈提起吃的和齐小黑有不相上下的热情,想起后世的羊肉卷,牛肉卷,还有各种涮的,他可耻的心动了。
“啊?行!那晚上干脆一人一个锅子!”
阿伢愣了愣就答应了。
夜晚的泉州灯火通明,许多人家的门口都挂起了红灯笼。
外面的行人都穿着一年难穿一次的新衣服,还有一家三口在街头漫步。
巫祈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一踏入西街就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灯火璀璨,拿着小灯笼的孩童在街巷里嬉戏打闹,还有不少的铺子也开着,里面还有伙计在忙碌,更多的却是闭户不出。
“咚咚。”
“来了。”
叩响明华楼的大门,齐小黑从容的把门打开,家里就他一个闲人。
张起灵在厨房帮忙烧火,彭肃是个老人家在正屋烤火,齐小黑本也在厨房,但是追着岁岁到院子,就听见了敲门声。
“不是说有好吃的吗?你带了什么回来,我怎么没闻到味?”
巫祈笑骂一声,捏了捏齐小黑的脸,“你是狗鼻子吗?什么都能闻到味?”
“嗦以呆了是嘛?”
齐小黑怀里抱着岁岁,声音在巫祈的动作下变得含糊不清。
“走走走,去厨房,自己看。”
巫祈一只手毫不费劲的提着一个四五层的大食盒,一只手牵着齐小黑往厨房去。
一掀开帘子,就看见个面无表情的小伙灰头土脸的站在一旁。
“这是怎么了?”
“灶堵了,我让他通一通,谁知道他把自己通成这个样子。”
阿伢无奈的打了盆清水来。
巫祈直呼好家伙,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见张起灵如花猫般的样子。
巫祈把食盒放桌子上,看着旁边的三碗“春饭”问。
“这要端哪里去?”
“正屋,条案上。”
巫祈把东西一放就开始帮忙,把三碗插有剪纸“春”盛的尖尖的米饭,端到正屋。
屋里,彭肃正在条案前朝着一个牌位敬香。
看着上面写的熟悉名字,巫祈放碗的手一顿。
“姬柯”
巫祈没问为什么这里供着姬柯的牌位,他也不想问,大过年的,还是少点烦心事好。
阿伢虽然说晚上吃铜锅,但还是按照习俗准备了不少的菜。
海蛎煎,鲜带鱼,红鲟、对虾、芋堡……等等。
再加上巫祈拿回来的配菜。
用碎冰铺底的各种肉卷、丸子、肉类,还有这个时代难得见的各种绿油油的蔬菜和豆制品。
加上酒水,这些杂七杂八的,摆到院子的八仙桌上也不少了。
夜幕越发深邃,外面有一大户人家已经开始放爆竹了。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明华楼的周围越来越多的爆竹、烟花响起。
他们坐的这个位置一抬头刚好可以看见那绚烂无比的烟花在天空中竞相绽放。
伴随着热闹的声音,彭肃举起了杯子,杯子里是阿伢自己酿的药酒。
“新年快乐,小家伙们。”
举杯共饮。
彭肃从怀里掏出四个红封,给到几人。
“望你们岁岁平安,不求富与昌,但求寿与康。”
“谢谢彭老!”
巫祈知道是老人的一片心意,接过来给了张起灵和齐小黑。
“谢谢彭老。”齐小黑咧嘴一笑,这是他今年收到的第一个压岁钱。
“谢谢。”张起灵摩挲着红封,心中溅起了一片涟漪,这是他有记忆以来,收到的第一个来自长辈的红封,不知道说什么的他,好半天才低声回道。
“师父我都这么大了,就不收了吧?”
“在我这,你永远是孩子。”彭肃慈爱的摸了摸阿伢。
阿伢心中一暖,不再推辞红包,“谢谢师父,也希望您长命百岁,来年寿与康。”
“我也有压岁钱给你们。”
阿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拿出自己准备的红封,发给三人。
“我也有,我也有!”
巫祈不甘示弱的拿出自己准备的红封。
最后这场除夕宴,除了吃了不少好吃的,还让张起灵和齐小黑收了不少的红封。
等吃完饭收拾收拾外面就很晚了,因着要守岁,几人在院子里升起了一盆火,又搬出个小桌子摆上了瓜子干果。
彭肃年纪大了,被阿伢撵回去休息了。
院子里就他们四个,巫祈看着烟火,突然提议道。
“走,我们也出去放烟火!”
说着就连拉带拽的把几人带到了海边。
巫祈一挥手,海边整整齐齐的码着不少的烟花盒子,这都是他专门买的后世烟花,在空间里囤了不少,今天晚上可以放个够。
阿伢见巫祈有话和另外两人讲,自告奋勇的跑去点烟花了。
科技下的烟花,远处这个时代的更加流光溢彩,样式多,时间也持久。
天空上不停绽放着形态各异的烟花,这块地方成了烟花的海洋。
“给,新年礼物。”
巫祈递给了张起灵一个盒子。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张起灵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把被黑色刀鞘掩盖的刀。
他握住刀鞘,抽出刀。
刀身古朴厚重,通体漆黑如墨,偶尔夹杂着一丝青铜色,锋利异常,寒光森然。
刀身长约两尺三寸,刀宽一寸半,刀柄处雕刻着一头神俊的麒麟。
张起灵试了一下手感,很满意,今天他遇见了有记忆的人生中太多第一次。
第一次贴春联,第一次过年,第一次收到红封,第一次收到新年礼物。
“……谢谢。”
“谢什么谢?”巫祈在烟花下捏了捏张起灵面无表情的脸,接着说,“我都说了,你是我的伙伴,也是我巫祈的弟弟,有什么好谢的。”
张起灵抿了抿唇没讲话。
“我的呢,我的呢,有没有我的?”
齐小黑瞥了一眼哑巴张手上的东西,插进来问。
“有有有,都有。”
巫祈推开凑过来的头,手一翻,把东西塞进齐小黑的怀里。
虽然齐小黑的眼睛是见不得光,看东西看不清,越黑越清晰。
巫祈早在要放烟花的时候,又给齐小黑眼睛上绑了几条黑色纱布,隔绝一些光线的同时,模模糊糊也能看见烟花。
背对着夜色,齐小黑扯掉几根眼上的布条,兴致勃勃的拆礼物。
他打量了一下,是一把弯刀,藏在刀鞘里,他抽出来一看,刀身约摸有一尺长,宽一寸半,和哑巴张那把刀一样的材质。
不同的是他的刀柄处雕刻了一个齐字,这字都被雕成花了,要不是齐小黑仔细辨认真还看不出来。
“这刀好啊,削铁如泥啊感觉。”
齐小黑在手上掂量着,嘴巴都要咧到脑后了。
“那当然,这些都是陨铁加青铜还有其他材料铸造的,肯定削铁如泥。”
两个定制的东西,花了他六百生命天数,还搭了两次普通随机,能不好吗。
齐小黑后知后觉的问。
“你给我们准备新年礼物了,阿伢和彭老呢?”
“放心吧,巫祈早就把礼物给我和师父了,我的是本医书,师父的是药丸。”
刚放完最后一个烟花的阿伢,走过来道。
齐小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把刀放怀里,又伸手把几根布条继续系上。
四人就在海边欣赏着一茬又一茬的烟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要不元宵后再走。”明华楼难得这么热闹了,阿伢有点想让他们过完节再走。
“初三吧,都要北上,就一起算了。”巫祈算了算日子,估计是待不到过节了。
阿伢有些沉默,欲言又止半天,才说了一句,“到哪?去多长时间?”
“一个去长白一个去内蒙,先坐船去天津卫吧,他俩一个北一个东的,最快的办法就是水路去天津卫。”巫祈扒拉着地图看了一眼,随着一阵冷风吹来裹了裹衣服。
“那你从天津往那边走,也要费不少时间,路途远着呢。”
阿伢有些不解,怎么这么急着走。
“小张要赶回家,我也要陪小黑回去一趟。”巫祈解释了一句。
阿伢点了点头,提议道。
“那你们可以从天津卫坐火车去奉天,小张回长白,从奉天过去就近了,你和小黑修整一下,也可以继续从奉天北上,到冰城或者是鹤城。”
巫祈估摸了一下,按照阿伢说的路线,确实节省了不少时间。
“也行,我们还说到时候去了再看,怎么从天津卫过去呢,你倒是给了个好方法。”
“你们要去多久?”
阿伢犹豫了半晌还是问出了口。
“我也估摸不准,可能一两个月或者两三个月。”
“那你们记得常回来看看,不常回来也没事,就当这是你们家,什么时候累了回来也行。”
阿伢的话,说的三人一愣,巫祈心里念着“家”这个字,半天才回过神。
“会的。这个给你。”
巫祈摸出个哨子,是唤咕咕的。
“你拿着了,什么想写信了就找它。”
阿伢看巫祈指得张起灵头上,刚刚飞过来蹲在上面的咕咕,点了点头。
烟火很好看,但也短暂,就像几人和阿伢的相聚,相比漫长的人生看,也是短暂的。
这场盛大的烟火,让还在守岁的泉州人津津乐道了很久,在往后的几年里每到逢年过节要放烟花时,就有人提起这场不知道是何人放的烟花。
灿烂多姿的烟火燃尽,天上的星星已经挂上许久,四人坐在岸边迎着海风,看那月亮,也看那星星,就是半分不再提要离别的事。
毕竟,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