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您可一定要早些回来啊。”一名小宫女满面担忧地朝面前的人道,手中还托着精心修裁过的一件男装。
“玉竹,你放心吧,”童千鹤放下手中描眉的炭笔,摸了摸玉竹的脑袋,笑道,“本宫都出去这么多次了,自有分寸,你只负责守好门就是了。”
“可……可奴婢还是担心……”玉竹想起上次童千鹤偷溜出宫,差点被皇上给发现,吓得她魂都快没了。
童千鹤接过长袍,旋即便穿在了身上,俨然一副纨绔公子的俊俏模样,她伸手轻抬玉竹的下巴,道:“别可是了,乖乖等本公子回来,嗯?”
“是……是,殿下。”玉竹双颊一阵粉红。
童千鹤见状低笑,随即三两下便翻出了宫墙。
……
开弘元年,明昭帝登基,大赦天下。
朝廷拨往各地方政府一百万两黄金,每送到当地官吏府上,公公便会附一句:大人,洒家只提醒一句,皇上本季或将微服出巡,这些善款具体要怎么用,还望大人好自为之。
夏季的夜,蝉鸣萦绕在耳畔,不止不息。
而此时,皇宫的御书房里。
“少珵,这法子实好,”明昭帝满意地点着头道,“一来解决了近月多地旱涝频发,朝廷的赈灾捐款之事,二来有助于各地方政府基础建设,彰显皇恩,三来呢还能考察各地方官的郡县管治能力,为朝廷探寻真正有用的栋梁之才。
“皇上圣明,为皇上分忧乃臣之本分。”
说话之人身着了一袭朝服,声色温润,神情淡然,身上自透一种宁静的气息,三千墨发只用一簪简单的羊脂玉轻轻别起,簪影在屋内烛光下摇曳。
“等到了浴果节巡游之时,你也同去对比考查京周城池的变化,那些想要败坏我大昭的贪腐官员决不可放过,先皇留给朕的大昭,也切不可毁在这群蛀虫手里。”明昭帝说话声洪亮,显然此刻心情正佳。
“是,皇上,”林少珵朝面前的人垂眸做礼道,“大昭盛世乃大昭子民万代所望,自也是臣幼年起父亲便教与臣的话,臣定当为大昭竭尽所能。”
明昭帝颚线刚毅,闻此神色动容,在案前点点头,抬了抬手道:“天色不早了,今日你便先回去吧,还有林相的身子如何了,记得替朕向林相问好。”
林少珵轻点了下头,道:“谢皇上关怀,臣定会转告家父,那微臣告退。”
“嗯,朕叫关德全送送你。”
……
林少珵出皇宫后,便上了马车往相府驶去。
“噢噢!好!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马车外人群熙攘,市井街巷,极是热闹。
“周泉,外面什么事这么热闹?”林少珵坐在车内,似有些疲累地捏了捏眉心,朝外头正驾马的车夫道。
“回公子的话,今儿个是百姓们举办月老庙会的日子,外边有人在耍杂,所以比平日里热闹了些。”因着外边的人声噪杂,周泉答话时声量放大了些。
“你在这儿寻个地方停吧,我下车看看,不用跟着。”林少珵下了马车,温声道。
“是。”
……
林相府不在西面权贵居住的中心,也不在东面京城寸土寸金的奢华地段,而是在京城西北面,西贵与北贱的交界处。从皇宫到相府有一段较长的距离,约莫要经过四五条街。
而此刻长明街上灯火通明,就跟它的名字一样,长久、明亮。
沿街的人都围着那戏耍杂的人,每到精彩处,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喝彩。
林少珵面上挂着清浅笑意,站在人群后面看着这一幕,便转身往后走去。
……
京城北侧有一块湖泊,叫明珀湖。
在大昭时代开辟之初,据传这片湖泊原本只是一方贫瘠到已经干裂的土地,任凭人们怎么努力浇水灌溉,丝毫没有复苏的现象。
而在大昭开国皇帝登基后的第三天,一位巫师突然出现此处,他告诉开国皇帝,这片土地是大昭的运势湖,并说了将湖水填满土地的办法。
随后又给了开国皇帝一张卷轴和锦盒,说是在将来交给预言之人的,预言之人出现那天大昭将会天生异象,夜中将星陨如雨,星辰更是会有如过江之卿踊跃不停。
因而在大昭,人人信奉一句话“预言之人的到来即大昭盛世的到来。”
然,从大昭开国到当今圣上登基,已经有三次天幕星辰发生异象。
不过前两次发生,都已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存有预言之人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剩下的就是当年先帝在位时的那夜,想到经过这些年的排查后所剩下的符合要求的人,林少珵几不可闻的拢了拢眉。
林少珵站在刻有明珀湖字样的巨大岩块旁,俊逸侧脸在熠熠月光下有如神祗雕刻,衣袂随风微微飘动。
那人的墨眸虽看向冒着丝丝水汽的湖面,却是清声对旁边道:“公子可知,躲在暗处非君子所为?劳烦公子一路跟随,不知公子找林某所为何事?”
只见藏于竹林阴影处的人,打着扇缓缓走到月光下,朝林少珵做了个公子揖,笑道:“早有听闻,林大人文武双全,在下便想能有机会见上一番,不想竟在此处遇上了。如今看来,不光如此,就连样貌也是世间少有,林大人,幸会。”
月光下的那人,身量修长瘦削,比寻常男子小巧些许,但却也站的笔直,周身自有一种贵不可言的气质。他的脸被竹影遮挡着,唯独那双此刻满是笑意的眼睛,黑白分明,纯粹透彻,干净地仿佛能看透人的心底。
“公子过誉了,坊间言谈大抵不过是些流言罢了,信不得真。至于样貌之类,林某自认是不及公子月下仙人之姿的。”林少珵朝眼前之人浅浅做了一揖,面挂淡笑,不着痕迹地将话给推了回去。
林影中的人将手中折扇随意一收,闻言笑道:“林大人实在过谦了,在下今日前来乃是有个疑题,便想请大人解惑一番,不知大人可愿?”
“林某才学疏浅,但定当知无不言,公子请讲。”林少珵淡淡道。
“大人可知,君子六艺是哪六艺?”林中那人眸光闪过一丝狡黠,开口朝人问道。
“若是按照寻常道理,那自然是礼、乐、射、御、书、数,只是不知这是否是公子心中所想。”月下的林少珵面如冠玉,稍以凝神思索,轻答出声。
“非也,非也,”只见林下之人神秘地笑了笑,却并未再多加解释什么,“今日时辰不早了,若有机会,希望下次能将小生心中的君子六艺话与大人,今日多有叨扰,林大人,在下告辞。”
说罢,留下一个从容的背影,便向林影深处走去。
林少珵若有所思地朝林深处盯了一会,墨眸微深,便也朝外走向庙会外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