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辉笼上大地的时候,林少珵才从御书阁出来。回到延承殿后,他将一本册子从袖中取了出来,想起了明昭帝方才在阁内所说的话。
“这本名册里的是此番从流放之地被特许回京之人,你且拿回去看一下。”明昭帝指着桌案上的一本小册对他道。
林少珵坐在案前,翻了翻名单,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清晰注明了罪名、罪证。林少珵往后翻了一页,注意到了一大串名字后的一个罪名,以及清晰的条条罪证。
谋害皇后。
是童贵妃的娘家——童家,此次回京之人中只有童家宗家,分家都被留在了那流放之地。
当年此事发生突然,皇后一夜暴毙,童贵妃平时同皇后走得近,首当其冲成为怀疑对象,而后一桩桩罪证流水般被呈到众人眼前,任凭童贵妃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最后大理寺定罪童家涉嫌谋害皇后,流放边疆。而童贵妃本是要赐白绫的,但是因怀了绥华且即将临盆才姑且保住性命,先帝也不想同时失去两个宠爱的后妃,童贵妃最终因此事被打入冷宫。
林少珵当时年仅3岁,对童贵妃不大有印象,只在后来明昭帝同他姑姑林朝熹的订婚宴上见过一面,依稀记得那是个极为温婉华贵的女人,委实不像谋害皇后的凶手。
“林侍郎,皇后娘娘和念意公主来了,正在前厅等您。”宫女前来通传,打断了他的思绪。闻言,林少珵将小册收起,理了理紫金色衣袍便出去了。
皇后和念意正在吃茶,念意学着皇后的仪态,颇有些小大人的模样。
“见过皇后娘娘,念意公主。”林少珵行了一礼。
“表哥!”念意放下杯盏,想向林少珵扑来,被皇后拉住了衣领。
“念意。”皇后声音轻柔的叫了一声,但念意似是听出了其中的危险,小表情有些委委屈屈地看向林少珵,动作马上就安分了。
“姑姑,念意还小,孩子活泼些总是好的,我这处也没得旁人,便随得她玩吧。”林少珵笑道。
念意跟着点点头,她很是欢喜自己这个表哥的,虽然母后自小便是拿表哥的事迹来打击自己,但她每听一次都觉得表哥当真是太厉害啦。
“你呀,就这般惯着她,我近日总在殿内看着念意,你这儿来的少了,你同绥华处的可还好?”皇后说话细声细语的道,“我见她前两日兴致不高,绥华那孩子很是知礼忍让,你可莫要欺负她。”
“姑姑你三天两头地差人往我这送东西,那宫人日日带话来,就同你来一般,”林少珵无奈笑道,“况且我从未欺过殿下,殿下许是有心事。”
“如此……”皇后点了点头,又道,“下午便要回宫了,你行李可准备好了?可要我让嬷嬷帮你理?”
“昨夜都理好了的,本就也没什么要紧东西,都只些衣物罢了。”
念意见他俩聊天自己插不上话,只得独自闷闷吃着矮桌上那些精致的糕点。
“那便好,等回了宫,姑姑就有好长一阵要见不着你了,你可要记得回了家替我向家里问好。”她身为皇后,当做六宫表率,守着宫里的规矩,若是人人都隔三差五地回家,这后宫得乱成一团。
“侄儿知晓,姑姑且放心罢。”
“表哥,你也可要想念意呀。”念意嘴里塞满了糕点,模样十足可爱地道。
林少珵摸了摸念意的脑袋,“表哥自是会的,念意要在宫里好生跟着母后学学问和礼数。”
念意将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甜甜地笑出一排少了两颗的糯白小牙,学着林少珵方才说话的语气道:“念意知晓,表哥你且放心罢。”
林少珵有些失笑,捏了捏念意的脸。
……
下午戌时
排列整齐的马车
一众妃嫔及皇子公主们都上了马车。
嘉太后虽然有心找童千鹤的茬,但她这次没有迟到,无法只得由曹姑姑扶着气哼哼地上了马车。
童千鹤上马车之前看了众人一圈,不禁咋舌,因的她之前在宫里比较强势,除了嘉太后也没得人敢欺得她头上来。
而此次来的妃嫔统共就那么几位,在这行宫虽整日无事,有几位的脸色可比来之前还不如。
玉竹原是走在童千鹤马车边的,旁边有个小太监跟她边走边嘀嘀咕咕地说着这阵子行宫里各处发生的事儿。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童千鹤觉着有些乏味无聊,朝马车窗外喊道,“玉竹,你上来吧。”
“是。”玉竹应了声。
童千鹤斜躺在马车里,金橙色的阳光透过车帘洒在她的脸上,映的她面颊看去有些红。
玉竹进马车内的时候,宛如看到了一副醉酒美人图,明明是一张清纯稚嫩的小脸,眉眼间却又有些慵懒的媚态,浑身透着一股贵气,气质优雅又令人敬畏,一时看愣了。
玉竹刚坐下,便咕噜噜喝了两大杯水,险些呛着,才解了渴,喘了口气后,就跟倒豆子似地,迫不及待地将方才小太监同她说的事告诉了童千鹤。
那太监说,德妃听闻太后病了就日日去那寿祥殿服侍,蒋嫔仗着年轻独占了明昭帝近十日的宠,引起了后宫不满,嘉太后觉得她有过去童贵妃的作态趋势,罚她跪了佛堂六个时辰,抄了十遍《女戒》,茹嫔前些日子还在吃食里验出了毒,可找不着谁做的,皇上还发了好大通脾气……
听罢,童千鹤摇了摇头,有些人的目的她脚趾头都能猜出来,等回了宫那些人怕是会更不安生了,好在明年她就要及笈,能搬出宫去她的公主府了。
“殿下,那蒋嫔算得是受了童贵妃的牵连,被太后责罚,可会怪到我们头上呀。”玉竹有些替童千鹤担忧,虽然童千鹤日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算得强势不肯吃亏,可总有几个不长眼的来她们面前挑事。
“蒋嫔姑且还是个有几分聪明的,她知道的,就算她要来事,有本宫护着,伤不着你。”童千鹤捏了捏玉竹的脸,丝毫不在意地笑道。
“唔……那殿下,”玉竹拧着眉,歪头问道,“茹嫔那饭食里的毒究竟是谁下的呢,那下毒之人可真是胆大包天了。”
“或许……”童千鹤顿了话垂眸,眼底闪过深邃的光,她心底有种猜测,不过不好说与玉竹听,便转了话题,“或许是她们验错了,本宫有些饿了,你上车前可有带了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