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都落座后,安老爷也放下了先前的震惊。
“老夫在来的路上听双喜说,林公子和童姑娘曾在苏阳见过犬子?”安老爷道。
“正是。”林少珵颔首道。
“老爷,不如我们挑个时日去苏阳找战战吧?”安夫人捏着手帕,目露担忧地道。
“哼,这不肖子孙!离家两年除了偶尔来信一封之外一次未归,若不是今日林公子和童姑娘来,还不知道人在哪呢,你还千里迢迢去看他作甚!”安老爷不满道。
安夫人知道安老爷此刻说的是气话,儿子两年未归家,身为人父,哪有不思念的道理,她娇嗔道:“老爷,你难道就不想战儿么?”
“哼,他不回来也罢!真当安家除了他后继无人了么!”安老爷愤愤地甩了袖道。
然而事实情况也确实如此。
安家只有安战乾一个男丁,其他不管是安夫人还是妾室,生得清一色都是女儿,安老太太早些年更是急得到处烧香拜佛,如今年纪大了,反倒是看淡了,想着反正她老安家已有一个根苗在,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安夫人低叹了口气,而后又回神,略带歉意地朝童千鹤二人道:“童姑娘,林公子,不知你们今日来安府是……?”
“安夫人,是这样,我同林……我们……”
童千鹤本来想说我同林公子,又意识到这同方才与安夫人说的太过相悖,可相公、郎君这些词她又说不出口的,只得挑了个我们来掩盖自己的尴尬。
“我和娘子在苏阳老家出了些事儿,此番是来宜平投靠亲信的,只是辗转了一圈才得知,他们早便举家搬迁到别地儿去了,今日正好路过安府,想来无事便来拜访一下老爷、夫人,没有提前拜帖,实在多有打扰。”林少珵很自然地接话道,虽是信口胡诌的话,面上却没有丝毫慌乱。
童千鹤看得是一脸佩服,从来不知道林大人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这么好,她自愧不如,不过佩服归佩服,林少珵说完话后,她还是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
“既如此……若是林公子、童姑娘不嫌弃的话,不如在安府住几日吧?”安夫人看着二人的穿着,了然地点了点头道。
“不用了夫人,实在太过麻烦了,我们在外住客栈便好了。”童千鹤推拒道。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是战战的的朋友们,那自然就是我们安府的客人,不过是多两间的院子的事儿,难得有个有眼缘的姑娘,童姑娘就当留下来陪我聊聊天,童姑娘、林公子就不要见外了。”安夫人上前对着童千鹤细语道。
“这般,那就麻烦夫人了……”童千鹤看了眼林少珵,犹豫道。
“不麻烦不麻烦,家里也许久没有来过客人了。”安夫人笑道,而后便要去寻着婢女收拾院子了。
另一旁两个大男人已经聊上了,讲得都是些南北风俗,很是有话的样子,不过安老爷到底对陌生人还是不放心,话里话外都在试探林少珵是不是真的认识安战乾。
“安夫人,我来一起收拾吧。”童千鹤上前笑道。
几人走后,林少珵不着痕迹地看向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眼面前的安老爷,他方才注意到安老爷一直在有意无意地看向童千鹤,并非是那种有意的眼神,而是带着几分探究。
……
趁着安夫人不在,童千鹤悄悄出去叫白仁给安府传一封有事无法上府的歉意信。
收拾好院子后,安夫人再三邀请童千鹤二人今儿在安府用膳,让他们先在院落好好休息,晚些时候会差人过来叫他们,便去准备晚膳了。
童千鹤本想着先去拜访一下安老太爷和安老太太,安夫人却说不用去了,安家两位老太因为十几年前的一件事便极少出门了,前两年又出了战战的事儿,更是鲜少出门了。
至于十几年前的具体是什么事,安夫人便闭口不提了,只笑着说让他们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几乎出于本能的,童千鹤觉得那十几年前的事是至关重要的线索,打算等林少珵回来之后再告诉他这件事。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这院子不大,童千鹤不一会被玉竹推着轮椅将院子给逛了个遍,百无聊赖地研究这院子里所种的草木,不过只看了一会,便感觉自己周围有不少蚊虫的“嗡嗡”声。
虽没觉得痒,听着声音就觉得难受,童千鹤挠了挠自己手臂,便回了房间里去,让玉竹点了驱蚊香,关了后窗。
“晚上可想去看宜平夜市?”
一道干净清润的声音传来,童千鹤呆在房间里,无聊到就差去数墙角蚂蚁的时候,听到这建议,还未听明白是谁说的话,就赶忙先应了声好。
“林少珵?你回来啦。”童千鹤从墙皮面前看向门口道。
林少珵唇角噙笑,淡淡“嗯”了一声。
“离晚膳还有些时间,可要逛逛安府?”林少珵出声道。
“好,不过安老爷会不会介意……?”童千鹤点了点头,而后有些迟疑地道。
“不会,我同安老爷打过招呼了。”未再多说,林少珵便推着轮椅往院外去了,没让两个小丫鬟跟着。
林少珵慢悠悠地走着,童千鹤将方才安夫人提起的十多年前的事告诉了他,林少珵敛眸细思着什么。
安府沿路的山石池谭与花木相得益彰,虽都不是多么名贵的品种雕塑,却布置的别有一番雅致风味。
一汪清澈见底的小谭,清晰可见谭底的石块和几株水草,以及几条花色奇特的鲤鱼。
童千鹤正看着谭中的鱼群觉得有趣,抬眸便看到有一个白发老人坐在谭边巨石上垂钓,石旁还放着个极小的木桶,看样子是连一条鱼也装不下的。
“请问您是安府的老太爷?”童千鹤先出声,朝人道。
只见那老人家闭着眸仿若未闻般,不理会她,只安心拿着自己手里的钓竿,等着鱼儿上钩。
见人未回声,童千鹤便也未再说话,只在一旁安静等着,可那鱼儿迟迟不上钩。
童千鹤抬头看了看天色,觉着不早了,再等下去安夫人怕是要差人来寻他们了,正要抬眸看向林少珵时,那宛如打坐一动不动的白发老人,总算收了钓竿,一手拎起地上的木桶,完全没看向他们这方向的往另一侧走去了。
直到安老太爷把钓竿收起来,童千鹤才发现,那钓竿上别说鱼饵了,就连个钩子都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