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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顺着葛台的目光看去,四个鬼已经没影了。

葛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那四个鬼惊惧的眼神就知道这和尚不好惹,于是看了看四周道:“几位在我这住了一晚上,就将我这都砸了个稀巴烂。我觉得几位有必要聊一下怎么赔偿的问题了。当然我不介意走法律途径,只要几位愿意。”

听到这话,陈武生、刘阿顺、万婷三人的脸色变了,他们只是学生,而且即将大学毕业,这要是摊上官司,还怎么上学啊?

方正却无所谓的说道:“施主,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两个办法,要么几位现在就滚蛋,要么赔钱。”葛台的表情很严肃,再也没有了之前那可怜小老头的模样,一切仿佛都被他掌控在手中一般。

方正摸了摸下巴道:“施主这是想玩赖啊?杀我们不成,我们还得被威胁,这贫僧可不干。”

“不干?这可由不得你了?鬼杀了你们,那是鬼的问题,法律不管这个。但是你们在我这打砸东西,那就是法律的范围内了。几位就算再有本事又如何?难道还能跳出法律之外么?”葛台仿佛吃定了他们。

方正笑了笑:“施主,有一点你错了,他们在法律范围之内,贫僧不在。”

葛台笑了:“咋?你还敢打我啊?我告诉你,我身上可金贵了,你碰我一下我就躺地上,没十万起不来的那种……”

嘭!

一拳打在了葛台的脸上,葛台疼的五官扭曲,捂着脸弯着腰:“你……你tm还真敢打啊!”

说话间,葛台就往地上一躺,狼哭鬼嚎道:“疼啊……救命啊,和尚打人啦!”

虽然这条街荒凉了,但是附近还是有商店的,还是有人白天活动的,他这么喊,外面很容易听到。

他就赌方正等人会怂……

然而,他却看到那和尚不但没怕,反而对他一笑,然后抬起脚丫子对着他的脸就是一脚!

“我让你喊,我让你喊!我让你装,我让你装!跟贫僧晒演技是吧?”

方正一顿乱踹下去,葛台顿时疼的哇哇乱叫,这次是真的撕心裂肺,一点不关演技的事了。

然而方正没有停下的意思,捡起边上一个金属人偶的手道:“贫僧再奖励你一个小金人,我让你演技大圆满!”

嘭!

那手臂直接砸在葛台的腿上……

“嗷……”葛台抱着腿直接坐了起来,疼的眼泪横流,然而让他恐惧的是,那和尚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也不知道在哪弄了个钳子过来,对他嘿嘿笑着:“施主,别激动,接下来贫僧帮你正骨!你看,你哪根手指、脚趾需要帮忙啊?算了,我一个个的来吧!”

方正一把扯过他的手,钳子直接上去就掰!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了!”葛台哪见过这种疯子啊,他不是真的不怕死,贪财的他又怎么可能不怕死?

他只是赌对方不敢拿他怎么样,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眼前这和尚简直就是个疯子!

他指着楼梯下面道:“那有个暗格,可以下去,他们的灵位、本命灵媒都在那呢。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想死。”

方正笑了,一脸的和煦,哪里还有半点狰狞,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多谢配合。”

下一刻,葛台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然后他又坐回了沙发上。

和尚依然站在那,刘阿顺、陈武生、万婷也都站在那,这感觉就好像时间一下子倒退了许多似的……

他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事儿,看看自己的腿,没事儿,再看看那似笑非笑的和尚,他恍然大悟:“你……骗我!”

“按住他。”方正说道,陈武生一把将葛台按在了沙发上。

方正则走向了楼梯,果然在下面找到了一个暗格似的门,顺着铁制的楼梯爬下去后,看到的是一个狭小的只有不到十平米的地窖。

地窖里点着红灯,灯光的中心放着五个灵位,灵位下面放着五个分别是老人夫妇、年轻男女以及一个孩子模样的玩偶。

“死和尚,你这是不给我们一点活路啊!”老鬼跳了出来,怒吼着。

方正没说话,而是看向了边上的一本日记。

他走到日记本边上,打开一看,正是葛台的日记本。

“学到了五鬼搬运术,我要发财了!”

“养鬼如养鱼,得喂食啊,这是个难题。或许我可以开一家旅馆,这样就每天都有鱼食送上门了。”

“有意思了,我召唤的五鬼竟然是五个地主埋错了阴宅变成的厉鬼,那老太太竟然是因为吃了太多的肥肉和辣椒,三高之下病死的。老头倒是硬气,练过功夫,结果年轻时候练的太猛,老了一身病,死的也挺惨。他们的儿子、女儿和三娃子竟然是被佃农们打死的,活该啊,谁让他们整天欺负那些穷人……人都快饿死了,不抢他们抢谁?人呐,可以贪心,但是得想好永绝后患的路啊。换了是我,天道不好,就把那些人都杀了,先下手为强。”

“来客人了,一家三口,死的好惨啊,哈哈哈……五鬼吃饱了,帮我搬回来一大块金砖,发财了,发财了,哈哈……”

……

方正一页一页的翻过去,眉头微微皱起。

这本厚厚的书竟然是葛台从小的日记,内容也很简单,每天的生活都是寥寥一两句记录下来。

第一页,字迹很别扭,似乎是刚刚会拿笔似的:“我想吃糖,爸爸不给买。”

一页一页的翻过去,自己也越来越工整,漂亮,但是内容却越来越触目惊心。

“爸爸打了妈妈……和我。因为他被扣了一块钱工资。”

“妈妈打了我,因为我弄坏了一个碗,她说家里没几个碗了。”

“爸爸妈妈吵架了,因为我爸不想出我的学费,我妈也不想。”

“我妈说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但是还是给了我一个储钱罐作为生日礼物,虽然我没有钱。”

“我六岁生日的时候,爷爷奶奶给了我一个硬币,这是我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钱,我开心的放进了我的储钱罐里,我要攒着,攒够了给妈妈买一个发卡,给爸爸买一个新的剃须刀,给爷爷买个拐杖,给奶奶买盒好点的烟。”

“爸爸打妈妈了,因为妈妈说爸爸挣不到钱,家里都买不起一块肉……”

“妈妈离家出走了,爷爷奶奶来了,爸爸和他们在吵架。”

“爷爷奶奶死了,爸爸开始夜不归宿。”

“我捡破烂赚到钱了,做了晚饭,可是爸爸没回来,今天是我的九岁生日。”

“今天又赚了八毛钱,我跟爸爸说,爸爸把它们拿走了。”

……

“我终于攒够了一罐钱了,我想用这些钱去发个寻人启事,我想妈妈了。但是爸爸给我找了个后妈,她很凶……”

“她抢走了我的储钱罐,砸在了地上,带走了钱。她抢走了我的钱,抢走了我找妈妈的希望,抢走了爷爷的拐杖、奶奶的烟,我不甘心,凭什么?!”

“她打我了,我跟我爸说,我爸也打我。”

“他们都打我,上学的孩子也打我,说我是个没文化的垃圾。”

“不上学的孩子也打我,因为我太瘦小了。”

“我想跟那些混混们走近点,这样就不用总挨打了,但是……我没钱跟他们玩。”

“我饿了,两天没吃东西了,我想买个面包,可是我没钱。”

“我爸把家具卖了,只给我留下了一张床。他和后妈过去了,今天我自己过十四岁的生日,这个操蛋的世界,我没钱买蛋糕!我想我妈了。”

……

“我找到我妈了,她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她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被狗咬了,但是我去不起医院,因为我没钱。”

……

“小红很好,但是她说我太穷了,她要嫁给有钱人。”

“我四十岁了,什么都没有,因为我没钱……没钱……”

看到这里方正一阵沉默,他忽然明白葛台为什么对钱那么执着了,甚至不惜养鬼杀人。

“一个道士死了,我在他怀里找到了一本养鬼的书,只要给鬼投喂灵魂,他们就能帮我发财,想要什么有什么!甚至搬空国家的金库!虽然要杀人,可是……为什么不杀呢?这个操蛋的社会对我又不好……而且,他们该死!”

“我练成了,但是五鬼却要求我必须把最珍贵的人献祭给他们,今夜我在我妈妈家吃的晚饭,一个人的晚饭……今天开始她再也不会离开我了,我们将永远在一起。”

“今夜我找到了我爸和后妈……”

“有钱了,我决定开个旅馆,然后杀,杀,杀!!!我要赚所有的钱,我要当大富翁,我要有钱!哇哈哈哈……”

……

方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笔记内容虽然不多,有的时候每天都写,有的时候几个月写一次,但是每一次的每一个字都清晰的表述着葛台人生观的变化。

从一个虽然穷但是还算乐观的孩子,随着父母天天为了钱争吵,为了一个碗打孩子,为了一块钱打的不可开交,他逐渐变的有些阴郁了。

随着最爱自己的爷爷奶奶死去,随着妈妈的离开,随着那个被他珍视为珍宝的储钱罐被抢走,他逐渐黑化。

方正能够感觉到,那个储钱罐被抢走或许是他黑化的起因,因为那是他对全家人的爱,但是被砸了……

他爸爸也抛弃了他,他一个人在这寒冷的世界挣命,他努力的活着,却又因为没有钱屡屡碰壁,他羡慕有钱人……但是与其说是羡慕别人有钱,不如说他羡慕别人父母双全,享受着父母的爱。

但是没人给他做心理疏导,他就是认为,没有爱是因为穷,是因为没有钱。

所以他对钱开始痴迷、执着,甚至疯狂!

甚至最后五鬼吞噬他的父母,他也不是特别伤心,还认为这样才能永远在一起。

继续往后翻,方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后面都是杀人记录。

他知道这些鬼不是好东西,也知道葛台不是好东西,但是万万没想到,在他没来之前,葛台竟然利用五鬼杀了那么多人!

而且他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惭愧,反而字里行间透着无比的兴奋。

杀人,五鬼搬运,这让他发了大财,同时为了掩盖自己的恶人的身份,他又花钱给小镇修路、修桥,这让他得了一些好名声。

有了钱,他的酒店住宿价格也是整个小镇最低的,同时提供的伙食也是最好的,之前说是人肉的肉,其实并不是人肉,而是上等的牛肉。倒不是葛台为人大方,而是五鬼觉得好肉养出来的人更好吃……

好的环境、好的餐食、好的名声,来的人也就多了,死的人也就多了。

其中杀人的手法更是极尽的挑战着方正对人性的认知,那是怎样的一种黑暗啊……

方正原本对葛台的些许怜悯也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愤怒!无边的愤怒!

“那都是他让我们干的,不是我们的本意!”老鬼见方正的表情越来越愤怒,赶紧撇清关系。

啪!

方正合上手中的日记本道:“是不是你们的本意,还重要么?你们本就是靠吸食灵魂为生,没有葛台之前你们是怎么活过那几十年的?”

老鬼沉默了,不过还是不甘心的说道:“就不能给我们一条生路么?”

方正反问道:“你们杀人的时候可给过别人生路?今天贫僧是替天行道,也是尽一份佛陀的义务,几位,谁先死啊?”

“老婆子、儿子、三娃子,咱们跟他拼了!”

说完四个鬼魂嗷嗷叫着冲向方正,方正随手将那四个玩偶捏碎……

“佛光普照,物理超度!”

……

没多久,方正从楼梯下出来了。

看到方正没事儿,陈武生等人松了口气,万婷道:“那些鬼呢?”

方正道:“都打死了,咋的?想要一只回去当纪念么?”

“不不不不……不要不要!”万婷连连摆手。

葛台闻言,直接颓然的坐在了沙发上,再没了之前的硬气。

当方正拿出那本日记本,葛台顿时慌了,急了,他猛然起身就要去抢,却被陈武生一把按在了沙发上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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