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诺伊霍夫野外。
一轮初升的旭日,自天边冒出尖头,将东方天际映出一片肚白。
漫散人间的淡色金辉,飘摇落至一株顽自挺立的小草上。
“呼”
一阵微风吹拂过原野,浑身包裹着金辉的小草随之摇曳。
叶尖垂而不落的一滴露水,映射出一点光辉。
一切都仿佛那么美好,直到..........一阵马蹄声的靠拢。
“嗒嗒嗒.......”
急促迈进的马蹄声,带起一阵地颤,闯入了这片宁静的原野。
越来越近的马蹄,加剧了地表的颤动。
在某个瞬间,令小草草尖垂挂的一滴露水,坠向了草茎!
而后!
一只碗口大的马蹄忽然出现在小草上空,无情又坚决的踏了下来。
美好的所有,都在这一蹄之下,化为乌有。
待到马蹄重新抬起,向前踩上土质大道之时。
原本沐浴着金辉的小草所在,只剩下了一道深深的马蹄印。
“吁!”
策马于原野奔腾的骑手,勉力拉住了胯下马匹的前冲之势。
“虽然差点迷失在夜晚的原野上.......”
堪堪勒停马的骑手昂起头颅,望向远处。
漫洒人间的金辉照耀在他的脸上,露出了一副稚气未脱的少年容貌。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精神有些显得萎靡不振。
“但我还是到了,诺伊霍夫......”
少年骑手盯着远处于晨雾中隐现的村庄轮廓,低声呢喃出一个地名。
通红的眼眶中,不知何时蓄了晶莹水色。
那宛如晨露般清澈的眼瞳深处,还带着无法言语的悲伤。
‘我的体力已经不允许我继续赶路了,但乌兹茨遇袭的消息必须传到拉泰领主的手中。’
‘希望诺伊霍夫的卫兵,能够相信我的话。’
少年骑手咬牙拭去了眼眶蓄起的泪水。
而后脚跟轻轻向后一磕,勉力驱使着马匹奔向远处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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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后。
一道疾驰的马匹冲过诺伊霍夫村口,如风般掠过了村口守卫的卫兵身旁。
过于迅疾所带起的劲风,裹挟着土尘,以极近的距离扑上愣神卫兵的面庞。
于是,诺伊霍夫村口。
陡然响起一声怒气满满的咆哮:“混蛋!你给我站住!”
“吁”
似乎是听见这一声咆哮,纵马疾驰的骑手,稍稍拉住缰绳。
一路降低速度后,在诺伊霍夫的酒馆门口,停了下来。
少年一个翻身下了马鞍,定定站在原地。
带着审视的视线落在了一路跑跟而来,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卫兵身上。
“呼呼,你这个混蛋,骑马都不知道看路吗!”
一路疾跑而至的卫兵,气喘吁吁的在少年身前停下。
双手扶在膝盖,弯腰下俯的卫兵喘了好几口气,方才起身直视差点撞到他的骑手。
“你这个混蛋!我要把你关.....艹。”
颤巍的覆甲手指戳向骑手之际,卫兵谩骂的词汇忽然一顿。
映着骑士身影的眼瞳内满是惊愕。
“怎么是个孩子!”
“..........”
少年骑手很想说一句,他不是孩子,而是十二岁的少年。
但看着卫兵那副与自己父亲相差不大的面容,终究没有说出声。
这个年纪,喊他孩子好像也没有不对的地方.........
“不行,就算是孩子,也不能饶恕!”
眼见年幼骑手一声不吭,卫兵眼瞳内的惊愕化作了更为爆烈的怒火。
他抬起覆甲手掌,指着骑手就要骂出声。
可这时,少年骑手却忽然有了动作。
只见他单膝下跪,垂首于胸。
用一种悲怒交加的声音道:“我是乌兹茨卫兵长,茨克-雷尔的儿子,科涛-雷尔。”
“昨夜乌兹茨突遭遇一股力量袭击,村里人惨遭刀兵屠戮!”
“我父茨克-雷尔为了掩护我逃离,独自于马厩断后阻敌,不知生死!”
“临行前,他要我向拉泰领主翰纳仕大人求救,请求派遣援军为死去的亡者复仇!”
说道这里,少年骑手昂起头颅。
眼眶中再度蓄满的泪水,再也绷不住,流下他稚气的面庞。
“什.....什么”
卫兵一嘴怒言,被这段言辞堵在了咽喉。
再加上少年骑手所说,过于骇人。
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反应。
而这时,少年骑手科涛继续说道:“我自夜晚逃出乌兹茨,本想直接赶往拉泰。”
“但由于从未出过村子,又正值夜晚的缘故,在原野上迷了路。”
“最后是在天晓之际,才找到了大路。”
“但一夜乱走,消耗了人马极大的体力,已经无法独自赶往拉泰。”
“所以,我想请诺伊霍夫的卫兵先生,替我赶往拉泰求助领主!”
这番条理清晰的言辞,是科涛在夜行路上想出来的。
他毕竟是卫兵长的儿子,家里不算穷。
在加上一家与牧师交好,所以从小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知识教育。
能想出这番条理清晰的言辞,也不奇怪。
“等等!你确定你没有乱说话吗!”
“孩子,乱讲这种话,可不单是关几天这么简单了!”
即使理解了少年在说什么,卫兵一时半会也无法接受。
“我可以用我的生命,向上帝发誓!”
“如有妄言,必入地狱!”
科涛清楚这件事有多么让人难以置信。
他当下便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向上帝发誓!
“我想他说的是真的,多雷尔。”
忽然间,一道沙哑的声音插出了两人对话中。
“您愿意相信我”
科涛愕然侧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头带一顶蓝色羽毛帽的中年人。
“当然,我想你应该是个虔诚的信徒。”
头带蓝色羽毛帽的中年人,目光落在了科涛脖颈上挂着的那串银质项链。
垂落胸口的银链尾端,挂着一枚小小的闪亮银十字架。
他认的这个十字架,出产自拉泰的牧师之手,而且价值不菲。
所以,毫无疑问,这个少年是个虔诚的教徒,并且家境厚实。
那么,这番看似不可思议的言辞,极有可能是真的。
“所以,你能重复一遍,你刚刚说的话吗”
“如果能更详细一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保证在验证一次的心态,中年男子渡步走近了科涛。
然后蹲下身子与其对视。
灼灼目光内,是浓厚到极致的凝重。
“当然,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眼见有人能这么快的相信自己,科涛自然知无不言。
“.....我就逃到了这里,然后因为体力的缘故,无法自行去拉泰了。”
稍息后,讲的口干舌燥的科涛,方才止住了声。
“我相信你的遭遇是真实的,但是我需要一点点的时间来验证。”
“毕竟这件事代表的沉重意义,不允许我贸然上报。”
中年男人面色凝重的起身,而后扶正了头上的羽毛帽。
“可是!”
科涛急恼的想要在说话,而后就被一只竖起的手掌止住了声。
“不要着急,小子。”
中年男子抬起手掌,示意科涛不要着急:
“只要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应该会有其他幸存者活了下来。”
“而诺伊霍夫是拉泰与乌兹茨的站点,只要有人活了下来,就一定会来这里!”
“可是,如果那些人冲着这里来,我们难道要等死吗!”
科涛豁然起身,怒视着中年男子:“你还是不信我,我要去找你们的执政官!”
“小子,你冷静点!”
一双覆甲大手自科涛背后搭上肩膀,压住了其想要动弹的身子。
控制住科涛后,卫兵肃然道:“好好看清楚,他就是诺伊霍夫的执政官!”
“什么!”
原本试图挣开钳制的科涛动作一顿,愕然回首看向了中年男子。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诺伊霍夫的执政官,坎德金。”
中年男子微微点头致意,而后他肃然道:“我的行动,并非不相信你。”
“而是,乌兹茨遇袭这件事实在太大,我不可能不经验证,就上报给拉泰的领主们。”
“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拉泰的那位大人,不见得会相信你的言辞。”
“还有,如果那些袭击了乌兹茨的敌人,下一目标就是诺伊霍夫的话。”
“那么在你迷失在原野之时,他们就已经在前进的路上了。现在说不定已经到了附近的野外。”
“既然这样,我只需要放出一些人手,往外探索即可。”
“若是敌人的目标就是这里,并且已经到了野外。我会直接驱散村子里的村民。”
“然后让人逃往拉泰报信求援。”
“如果敌人没有靠近诺伊霍夫,就代表他们没有扩大战果的想法。”
“或者说,是暂时对诺伊霍夫没有想法。”
“那么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去验证这份事实,在呈交给拉泰城中的大人们。”
“相信在足够确凿的证据面前,即使乌兹茨被袭一事,十分难以置信。”
“翰纳仕大人也会相信,并派遣军队前往乌兹茨。”
“而我,还能在这段时间内,聚集起愿战的村民们。”
“在拉泰的军队抵达后。协同斩杀那些袭击乌兹茨的敌人!”
诺伊霍夫执政官看向了科涛,肃声道:“这样的解释,你能理解么”
“........”
科涛愣愣点头。
他的确完全没有想到这些。
事实上,连拉泰领主到底会不会相信他这件事,他都没有思考过。
充斥着悲伤与怒火的心怀。
其实就只有冲向拉泰,恳请领主大人们替他们复仇这一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