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孙权将驻守鄱阳的二千兵马收回柴桑,又从驻守南昌的贺齐手中调了三千兵马回援,凑齐了二万大军,亲自率领着来到江上,命蒋钦、朱桓、宋谦、吕据、鲜于丹、太史亨、谭雄、晋宗等人为将,以孙邵、诸葛瑾、张温、吴范、吾粲等人为谋士,大举往江北而去。
同时又传令叫驻守皖城的孙皎立刻出兵,从陆上袭击浔阳。此时因合肥城归还给了曹操,驻守合肥的陈邵、王敦所部两千人退到了皖城。因此孙皎拥兵五千,当下留陈邵领兵一千把守城池,孙皎自领王敦以及部将李允、吴硕等人领兵四千往攻浔阳。
却说孙权在江上等了许久,并不见庞统前来交战,孙权颇为愤怒,对众将道:“庞统心怯,不敢来战。眼看起风的时辰将至,我们不如直击敌军水寨,用火船破敌!”
文武众将都点头表示同意。
当下孙权率领大军往北岸而去,忽闻哨船来报:“庞统将水寨之中所有战船全部调出,正在水寨之外列阵。”
孙权闻言大喜,即催军往北,准备接战。忽然又听哨船来报:“庞统率领水军往上游撤去。”
孙权大惊,问道:“庞统往上游去,莫非是想撤军回荆州?”
诸葛瑾道:“岂有刘贤尚在濡须苦战,而庞统却擅自撤军的道理?我想庞统深通天文地理,算无遗策,必定也推算出今日有东南大风,多半是暂时撤军躲避去了。”
孙权道:“若今日不能击败庞统,日后却到哪里再找这么好的机会?”
孙邵道:“庞统既然避战,我们就顺势夺了他的营寨,拿下浔阳,也算大胜一场。”
孙权闻言,颇不甘心,却也无计可施,追击是不可行的,毕竟庞统先走,况且荆州沿途的下雉、蕲春、樊口等地都有大水寨,足以屯兵驻扎,而即将到来的这场东南大风根据推算,不过半日便会停息,根本不够追进荆州腹地。
于是孙权权衡了一下,觉得攻破庞统水寨,夺回浔阳也不错,当下命令全军继续往北,逼近江北水寨。
不多时,大军到达北岸水寨,孙权抬眼望去,只见营寨庞大,门户森严,望楼箭塔橹墙齐备,远远看去,营中甚至还有几具石炮,数十名正在拆卸搬运石炮的守军望见孙权大军到达,慌忙放下石炮,吹响号角,随即营中稀稀落落冲出了四五百名守军,纷纷涌上寨墙上防守。
孙权看见,不由笑道:“想不到庞统也有走的这么狼狈的时候!营中这些许几个守兵,如何挡得住我两万大军。”
当下孙权抬手命蒋钦领兵前去攻营。孙邵闻言,急忙问道:“我们不是要趁着风势,火烧敌营吗?怎么改为攻营了?”
孙权笑道:“敌军只有这几个守兵,我军一鼓可破,营中的粮草辎重军械便都是我的。旁的倒也罢了,长史你看,敌军之中可是有几具石炮的,若是用火攻,此石炮必定被焚毁。不如攻营,将之缴获过来,我军依样仿制,从此之后便在不怕敌军石炮了。”
孙邵闻言,也觉得有理,不过仍旧心下不安,对孙权道:“庞统虽然退往上游去了,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主公还需做些准备才是。”
孙权点头道:“卿言甚是!”当下命朱桓领兵五千往上游去列阵戒备,又加派斥候去上游打探,防止庞统突然杀回。
安排妥当,孙权命敲响战鼓,催促蒋钦进兵。
蒋钦接令,率领二十艘大艨艟船前出,每艘船上安放了四具床弩,在靠近敌寨二百三十步的距离上游曳放箭,寨中三架石炮迅速还击,然而石炮射速慢,守军又惊慌失措,导致准头大跌,一阵齐射,竟未能击中一艘敌船,反倒是自家守军在敌军密集的床弩射击之下死伤惨重,有两座箭塔正巧被巨大的弩箭射中,直接被射的倒塌下来。
守军士气大跌,人人惊慌失措,有逃跑之意。蒋钦看见,当下将手一挥,命跟在大艨艟船后面的数十艘大翼、中翼、小翼、走舸等战船前冲,趁势攻营。
吴军本就憋着一口气想要死战,眼见敌军主力逃跑,自己鼓足劲儿的一拳打了个空,已经很不满了。如今有冲营的机会,众军顿时奋勇争先。
此时东南风骤起,吴军战船鼓起风帆,犹如离弦之箭,纷纷冲入营寨之中。守军见吴军犹如水上蛟龙,来势极猛,当下转身就跑。
还好守营的军侯乃是军中老兵,曾在江陵军校之中轮训过数月之久,知道撤退之时要销毁重要军械。此时敌军进营,想要完全破坏石炮已经来不及了,当下那军侯只得命令士卒将三具石炮全部推入水中,随后全军撤退,一边跑一边点火烧营。
此时东南风大作,风助火势,大火迅速蔓延。孙权看见,急令全军上前灭火。幸喜敌军仓惶逃跑,蒋钦又衔尾追击,发现一处火头就立即分兵扑灭一处,忙碌了半个时辰,终于将营中稀稀散散的火势扑灭。
不多时,蒋钦来报:“营中有五万石粮草,营帐二千顶,其余鹿角木桩等军资无数,还有一千辆独轮车,其上装满的粮草,正待运出营去。想是庞统准备要撤离,故而下令将粮草辎重运走,但因时间仓促,故而才落下了许多辎重粮草。”
孙权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曾缴获了敌军石炮?”
蒋钦道:“石炮已被推入水中,沉入了江底。我令人打捞,但尚未捞到。主公放心,那石炮沉重,入水便沉,想必很快就能捞起来。”
孙权闻言,这才展颜。此时东南风越发猛烈,众船只停在江上,即便下了铁锚也被吹得不住摇晃,战船不由自主地往北岸飘,将那沉江的锚索绷紧的嘎嘎作响。
诸葛瑾道:“主公,风势太大,我军楼船若不顺风而行,只勉强停在江上,恐有倾覆之虞啊。”
孙权道:“既如此,可命全军进入敌军营寨驻扎,躲避大风。”
当下众军接令,尽皆驱船进入水寨之中去了,只有上游的朱桓之军,不敢逆风回来,只得靠向江岸暂息。
这样的大风之下,船只顺风勉强可行,但若逆风而来,却分外凶险,众江东军料定庞统之军不可能逆风而下,故此都十分安心地在营寨之中避风。
此时庞统之军的确不敢前来,但在下游,却有一支船队张满风帆,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劈波斩浪而来,头前一艘大船之上高挂着荆州军的旗号,另有一面将旗,写着一个大大的“常”字。
原来却是把守皖河口的常雕所部三千水军接到庞统的严令,因此连夜赶来,半路遇到东南大风,顺风而行,极为快捷,终于在下午酉时初(下午五点)左右赶到浔阳水寨。
冬季昼短夜长,又遇大风,天色更加昏暗,因此虽才初交酉时,但天却已经灰蒙蒙地黑了下来。
常雕远远望见寨中变了吴军旗号,顿时面色一变,暗道:“庞统军师妙计,真是神鬼难测!”
当下常雕依计行事,毫不停息地命船队转向,前锋三十艘大船装满柴草,灌上火油,迅速驶近了水寨,随后船上士兵一齐点火,待大火燃烧起来,士兵再下了小船,任由火船在风力的吹动下往前方水寨冲去。
在大风和昏暗的天色掩护之下,常雕的水军行到了距离水寨二里之内才被吴军哨兵发现,等到哨兵示警,孙权惊醒,急令士兵上船防守时,火船已经冲到了水寨之上。
三十条装满火油柴草的大火船瞬间将营寨引燃,风助火势,大火迅速朝着营寨内部蔓延。
孙权急令士兵灭火,然而此时大火熊熊,如何能灭的掉?众军努力了一阵,或是却越演越烈,此时常雕又命全军收了风帆,驾着灵活的小船冲进营中呐喊冲杀,四处放火,很快设在陆上的一半营寨都起了几点火头。
孙权见大势已去,只得命令众军分散突围,楼船、艨艟体积太大,冲出去的过程中必定会被引燃,而且外面江上此时风浪正急,重心不稳的楼船根本不敢出寨,孙权无奈,只得下了一艘走舸,在蒋钦、宋谦、孙邵、诸葛瑾、吴范以及亲卫将谷利、张世等人保护下往外冲。
面对孙权大军的分散逃跑,常雕兵少,缺少后援,遮拦不住,虽然奋力阻击,却也叫江东军逃出了许多。
常雕无奈,只得抓大放小,只阻击敌军大船或是大股船队,至于其他四散逃跑的小船便顾不上了。
这一场大火从酉时直燃烧到次日辰时(早上九点)方才停息,东南大风早在昨夜上半夜就已停息,转而吹起了微微的北风。停在上游江岸的朱桓所部五千水军急忙前来救援,然而等朱桓赶到时,大火已经烧了许久,该烧的早就已经烧完了。常雕所部见朱桓赶到,也不恋战,自撤到下游躲避去了。
却说孙权在众将的保护下逃出升天,来到江心,回望北岸大火,不由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左右文武众将经此大败,也尽皆心有戚戚,对未来惶恐伤感不已。
当下孙权在孙邵、诸葛瑾的劝解下退回了柴桑,分遣众军沿江搜索救助逃散士卒。
次日朱桓等众军回来,回报庞统已经率领水军主力复又杀了回来,江面上已经尽是荆州战船了。
孙权不由面色大变,沉默了许久,这才艰难地问众将道:“昨夜我军损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