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下官一定谨遵教诲,不知现在可否退堂?”吴知远连忙询问道。
“嗯?你连……”
仇贤正想训斥一番吴知远,不过话还没有出口,岳风便打断道:“且慢,草民还有一事要请县尊做主。”
他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现在可不是退堂的时候。
“岳掌柜还有什么事?”
吴知远眉头紧皱,心中一紧,不知岳风这又是要做什么。
“既然纵火的主犯已然审出,那么丰泰酒楼的损失就不该由草民来承担,县尊刚才判草民赔丰泰酒楼损失,还请县尊改判。”岳风正色道。
吴知远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此言有理,王朗既已认罪,这赔偿自然要由王朗负担,岳掌柜就不须管了。”
“多谢县尊。”
岳风微笑着拱手一礼,又道:“那草民书店的损失,是不是也该王朗来赔?还请县尊做主!”
吴知远闻言,瞥了一眼王玉林,正色道:“这本是应有之义,你说说看,要他们怎么赔?”
“草民索要不多,总共两项,一是育才书店重建之费,二是因火烧毁之书照价赔偿,还请县尊命王家照价赔偿。”岳风正色道。
“所言合情合理,本县可以为你做主。只是片刻之间,不知折价几何,你回去拟个清单报来,两方确认无误,由本县作证,王家赔偿。如何?”
吴知远说话的时候一脸恭敬的望着仇贤,显然这是说给他听的。
“与其事后清算,不如当堂说清,免得再生事端!”
岳风沉思片刻,正色道:“其实不须如此麻烦,育才书店中各类书目加起来,共有四千余部。今日,姑且就算作四千部,平均一部书算作五册,一册记二十文,总计约共四百贯!加上书店重建五千贯,共计五千四百贯。”
“才四百贯?”吴知远惊讶道。
他是进士出身,家境并不好,从小寒窗苦读,很多书都是借来抄读的,深切感受过书价的昂贵。
若是按市面上的价格,四千部书,至少也得要上万贯。
相比之下,岳风的报价实在低了太多。
“县尊有所不知,草民开书店,就是为了惠及天下读书人,从来不敢在读书人身上打赚钱的主意。”岳风一本正经道。
“王玉林!岳风的话,你可听到了?”
吴知远的声音很大,他现在正想法子和王玉林保持一定的距离。
王玉林像才从梦中惊醒,连忙道:“草民听到了。”
“你可认赔?”吴知远正色道。
“草民不认!”
王玉林瞪着岳风,眼神中充满了愤怒。
他还沉浸在儿子被判死刑的愤怒之中。
吴知远不禁疑惑非常,为什么这个时候王玉林还看不清形势。
他皱眉道:“你为何不认?”
“他口说无凭,那书店中究竟有多少部书?谁能作证!”王玉林正色道。
他倒没有反驳书店重修需要五千贯,因为这个价,正是他让秦有德开出来的。
吴知远闻言,不禁苦笑,相比于书店里的书,明明书店重修更贵,他怎么还要争这些细枝末节!
“他所言在理,你可有证据?”
“有!当然有!不过等证据来了,这钱就得该多少就多少了!”
岳风似乎早有准备。
“王玉林,你可要想清楚。”吴知远皱眉提醒道。
“只要他拿得出证据,我就赔他!”
王玉林丝毫不信一场大火之后,那育才书店之内,还会有什么账目。
“岳风,证据在哪?拿来本县看。”吴知远道。
“草民家中存有账册,上面有每个书店每日售卖以及添置书目的记录,县尊可以派人到草民家中去取。”岳风正色道。
“来人,速去岳风家中取来账本。”
“是!”
一个衙役奔出县衙,大堂上瞬间变得极为安静。
仇贤此刻又来到岳风身边,疑惑道:“子风兄何不把书价定得高些?也可多要些赔偿。”
他也是个读书人,知道市面上的书价究竟几何。
“整个洛阳城里,都知道育才书店书价便宜,岳某怎敢自欺欺人?”岳风微笑道。
“子风兄倒是磊落坦荡。”
公堂之上,实在不是个闲聊的地方,仇贤微微一笑,不再说话,转头向吕越使了两个眼色。
吕越本一直肃立于桌案旁,一脸严肃地观察着堂上的形势。
见仇贤两个眼色一使,他便迅速来到了仇贤的身后。
风行无声,人动无形!
岳风忽然感觉到吕越绝不简简单单的是武艺高强,他似乎有种特殊的能力。
一种站在角落不被人注意,却能掌控全局的能力。
一个有这般本事的人,竟对仇贤如此顺从,仇贤又是什么身份?
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有如此高手陪护,若非出身贵胄,又是什么呢?
仇贤正在吕越的耳边轻声说着一些话,声音很小,除了吕越,没人能听清楚他说的究竟是什么。
只见吕越连连点头,脸上也渐渐露出了微笑。
这是他进入公堂之后第一次改变严肃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仇贤才闭上了嘴,吕越也躬身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这大堂他来的不难,去得也实在很轻易,简直就像是在他的家里一样。
然而作为县令的吴知远却只能瞪着眼睛看着,连一声也不敢吭。
岳风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愈发疑惑,对仇贤的身份也愈发好奇。
他想问,却不知怎么开口,从何问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堂外围观的人群忽然让开了一条路。
王浑总算来了。
王浑是被两个衙役搀扶着进来的,他伤得明显比岳风重了太多,但他的怀里还是抱着一叠厚厚的账本。
这是岳风交给他的,他尽管伤得走路已经很困难,但却也不愿将这几本账册交给他人。
岳风快步走了过去,托住王浑的手,眼中含泪,感动道:“辛苦你了,账册就交给我吧。”
“是!”
王浑答了一声,缓缓松开手,将账本交到岳风的手里。
“见到县尊,还不快行礼。”
王浑身旁的衙役已松开手,对站立尚且不怎么稳的王浑喝了一声。
他是一介奴隶,见了县令,本就该行礼,这道理他自己也清楚得很。
他咬紧牙关,已准备慢慢跪下。
“嗯?”
仇贤看在眼里,心中不忍,微怒地盯着吴知远,重重的发声。
闻声,吴知远看到仇贤的脸色,哪里还敢让王浑下跪,连忙道:“念你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就免了这跪拜之礼。”
方才催促王浑行礼的衙役连忙将他扶起,正色道:“还不拜谢县尊体谅!”
“罢了,你带他下去吧。”吴知远摆手命令道。
“县尊,账册已经拿来,可以核算王家应该赔偿草民的损失了吗?”
岳风拿着账本,走到大堂中间,正色道。
“这是自然,快将账本呈上来!”
吴知远恨不得立马结束今天的堂审,他坐在上面,着实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