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岳某就随时恭候着了!”
岳风拱手一礼,又道:“事不宜迟,岳某先将这些文稿拿回去整理,就不逗留了!”
说罢,他朝着王怜云和江茯苓道:“你们一人拿一点,剩下的给我,小心别损坏了,这些可都是宝贝。”
“是。”
二人点头应了一声,便伸手接过了杜牧手里差不多一半的手稿。
剩下的一半,自然落在了岳风的手里。
他们三人稳稳抱起,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见岳风三人抱着一大叠文稿出来,吕越不禁疑惑道:“你拿这么多干嘛?”
岳风闻言,猛然一愣,暗道:“他怎么会问这样白痴的问题?这可是杜牧的手稿!”
“要放在现代,不得一张纸就价值千金!”
“现在虽说没那么值钱,但却也是难得的宝贝!自然是多多益善。”
“而且就凭这些,还可以给未来的育才书店带来不少的人气和收益。”
但吕越对这里面的门道就不那么清楚了。
在他眼里,这些东西和那些名胜古迹里的题诗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文人们附庸风雅的工具罢了,并没有什么实质的用处。
岳风知道一时也解释不通,只笑道:“吕兄有所不知,这可谓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这些可都是宝贝!来,帮我拿点。”
吕越对杜牧这种只知空谈误国的文士并没有什么好感,也不关心这些文章到底有什么用。
所以他并没有多问,从岳风那里分了一半文稿,就跨步向前走去。
“你还有什么地方想要去的?”
走了没多久,吕越忽然想起岳风游历长安的计划还没开始。
“嗯……今天就先不出去了,我得好好回去拜读下这些大作!”岳风一本正经地回道。
作为杜牧的忠实粉丝,能有机会拜读他亲笔写下的文章,绝对是一件可以抛下其他一切的幸事。
而且这里面极有可能存在未传世的佳作。
岳风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立刻就坐下来一篇一篇好好品读。
而正好吕越的家距此不过几百米,只片刻的功夫,他们便回到了吕越家中。
一进门,岳风只简单地向荟娘打了声招呼,就朝他的房间奔去。
看着桌上这一堆手稿,岳风不禁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然后他才缓缓坐下,挺直了腰杆,将最上面的一张纸拿在手上看了起来。
正襟危坐,这是对偶像应有的尊重。
刚刚读了几个字,岳风的眉头顿时皱紧,心中疑惑万分,难以置信道:“这是杜牧所作?”
他手里拿的,正是杜牧一年前的大作《罪言》。
这篇文章与杜牧其他的诗赋文章不同,而是一篇针对时政的策论。
其行文言辞激烈,针砭时弊,他只读了几句便感到震撼非常!
默读了一阵,他忍不住读出了声:“国家自天宝盗起,河北百余城不得尺寸,人望之若回鹘、吐蕃,无敢窥者。”
“齐、梁、蔡被其风流,因亦为寇。未尝五年间不战,焦焦然七十余年矣。”
“今上策莫如先自治,中策莫如取魏;最下策为浪战,不计地势,不审攻守是也。”
一篇文章读完,杜牧对时局的认识给了他极大的启发。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从裴度那里得来的最新史料,了解到了自安史之乱以来,战乱不断,天下各地都深受其苦。
若真能像杜牧所言,先自治,国家力量强大了,河北藩镇又怎敢再抗朝命?
只是一直以来,朝廷内斗不断,根本就不能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
中央不稳,这才导致了各地藩镇越发嚣张跋扈!
只这一篇文章,他便对记忆中风流多情的杜牧,形象上有了巨大的改观。
杜牧并不是真的想多情风流,而是因为在官场上不得志。
无奈之下,只能寄情于风月之中。
但如今的杜牧,尚且意气风发,一心想在仕途上闯出个名堂!
不然,他也不会花心思写这样的文章了!
岳风放下这一篇洋洋洒洒几千字的的文卷,又拿起后面的看了起来。
这一篇的题目是《原十六卫》,讲的是大唐的兵制。
文字一入眼,便引起了岳风极大的兴趣,他读道:“至于开元末,愚儒奏章曰:‘天下文胜矣,请罢府兵。’武夫奏章曰:‘天下力强矣,请搏四夷。’”
“于是府兵内铲,边兵外作,戎臣兵伍,湍奔矢往,内无一人矣。”
“尾大中乾,成燕偏重,而天下掀然,根萌烬然,七圣旰食,求欲除之且不能也。”
读到这里,岳风忽然明白了安史之乱为什么会发生,神策军又为什么会诞生。
暗叹:“若非神策军几十年来奋战,恐怕大唐早已覆灭。”
叹息一声,他又继续读道:“近代以来,于其将也,弊复为甚,率皆市儿辈多赍金玉、负倚幽阴、折券交货所能致也;绝不识父兄礼义之教,复无慷慨感概之气。”
“百城千里,一朝得之,其强杰愎勃者则挠削法制,不使缚己,斩族忠良,不使违己,力一势便,罔不为寇;其阴泥巧狡者,亦能家算口敛,委于邪幸,由卿市公,去郡得都,四履所治,指为别馆;或一夫不幸而寿,则戛割生人,略匝天下。”
“是以天下兵乱不息,齐人乾耗,靡不由是矣。呜呼!文皇帝十六卫之旨,其谁原而复之乎!”
一气读完,岳风猛然心惊,他没想到如今神策军竟已腐败到了如此地步。
居然敢公然买官卖官,而神策军将领也都如此贪得无厌!
一时之间,他对杜牧的崇拜又更深了一层:“他看问题竟然看得如此透彻。”
“而更令人钦佩的是,他居然不畏权贵,敢于揭露时弊。”
“更敢于将手稿拿出来,让我刊印出来让天下人知道!”
“如果让他当了宰相,这天下是不是就能重回盛世?”
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但很快,他就将这个假设给否定了。
如今真正掌权的不是朝中宰相,而是宫中握有兵权的宦官。
只要兵权还在宦官手里,宰相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