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万籁俱静,大多数的人都陷入了梦乡之中。
程瑶也不例外,她的嘴角挂着一抹甜笑,带着对当下的满足和未来的期盼沉沉睡去。
可在平静的村庄里,有一处地方并不安宁。
小玲被喊回家后,乖巧地洗漱完,坐在阿娘身旁,看她缝补衣服。
本是一幅平淡温馨的场面,却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打破了。
陈旧的木门被拍得咚咚直响,惊扰得在枝桠间栖息的鸟儿们都乱作一团,各自飞去。
一个醉酒的大汉在门口叫嚷着。
“死婆娘!快来给你爷们开门!”
“磨磨唧唧的,打算让爷睡大街不成?”
小玲和窈娘几乎是同一时间惊慌了起来,哆嗦着身子,不知道躲哪里去才好。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小玲的爹,翁大年。
翁大年别的本事没有,只有一身力气。
所以靠给别人做些粗活为生,譬如码头卸货、粮仓堆货、运送物资等等。
因为工作不稳定,再加上人也懒散,所以这些年压根没有攒下什么钱。
更别提前两年染上了酒瘾,每晚不喝个烂醉,都不能入眠。
喝酒是个耗费钱的消遣活动,他自己身上没钱,就会回来找小玲母女两讨。
可窈娘辛辛苦苦赚的那一点工钱,也只够她和小玲两人的日常花销,哪里经得起翁大年的肆意挥霍。
更别提她这两年的身体不好,需要按时地抓药、吃药。
翁大年平日里都游荡在外头,只有需要钱的时候才会回家。
每一次回来都要把家里翻个底朝天,恨不得掘地三尺,把值钱的东西全部都带走。
一来二去,母女俩也学得聪明了些,知道钱财不能放在家里,特意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可是这翁大年找不到钱,就一定会打人泄愤。
一想起他那沙包大似的拳头,母女二人就忍不住地发抖。
“砰砰砰——”
也就在这犹豫的片刻间,这门拍得越发厉害了。
小玲害怕极了,将阿娘抱得紧紧的,声音里也染上了哭腔。
“阿娘,怎么办啊?”
“爹爹回来了,他找不到钱,一定会打死我们的。”
“小玲害怕,小玲害怕。”
看着自己怀里仓皇失措的孩子,窈娘不知觉地沁出了几滴晶莹的泪花。
真是作孽啊!
自己当初嫁给翁大年的时候,他分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一开始,也是过了两年男耕女织的安定日子。
后来,翁大年对她逐渐厌倦,连带着小玲也讨不到什么好脸色。
窈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一如往昔地侍奉夫君,维护家庭,换来的只有唾骂和厌恶。
再到后来,翁大年染上了酒瘾,事态便更严重了起来。
前几次,翁大年在清醒后,还会痛哭流涕地悔过。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窈娘看到他那副狼狈的样子便动了恻隐之心,没有再追究下去。
可伴随他喝酒的时间越长,家暴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窈娘无法再继续麻痹自己,可她一提出想要和离的想法,换来的只有更激烈地殴打。
她就像被虐待的猫,刚开始还敢龇牙咧嘴地反抗。
之后害怕被打死,便彻底歇了心思。
现在的她只盼望着能将小玲平平安安地教养长大,让她学一门手艺,有个安身立命的好去处。
为此窈娘更换了好几份工作,最后跌跌撞撞地在邱布村定居了下来。
每次翁大年离家的时候,母女二人都能松一口气。
这段日子便是来之不易的幸福时光,可一旦翁大年回来了,那便宣告这一切要被终结了。
譬如现在。
窈娘揉着自己发疼的后腰,眼中满是惶恐。
她这一身的伤病多是翁大年带来的,而对方之所以还留她一条命,并不是念在情分。
而是害怕被官府抓去,以及需要窈娘来养家糊口。
说难听些,现在的窈娘和小玲在翁大年的眼中,不过只是个赚钱的工具人罢了。
什么夫妻情分,什么父女之情,这些在翁大年的眼中都不值一提。
“砰——”
可怜的木门被彻底踹开了,挣扎地叫唤了两声后,彻底终止了它的使命。
窈娘抹干自己脸颊上的泪珠,慌忙地将小玲往被褥里一塞,急急交待道。
“小玲,你现在立刻装睡,不管待会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出声,知道吗?!”
小玲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阿娘,想要哭出声,却咬牙死死忍住。
她知道阿娘是在为她好,她不能拖阿娘的后腿。
只见小玲艰难地点点头,一头扎进被子里,侧身向内,装作早已睡着的样子。
这边刚动作完,翁大年便闯进了屋子。
窈娘还来不及起身,便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啪——”
窈娘本就气血亏损,容易头晕眼花。
这一巴掌下来,更是将她打得眼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原本洁白的面颊上迅速浮现出了通红的五指印,窈娘的身子也在重力的打击下,歪倒在地上。
躲在被子里的小玲听到这个声音便知道是阿娘被打了,忍不住哆嗦了两下。
“你这死婆娘,我在外面敲了半天门,你为什么不开?!”
“好啊你,现在的胆子都这么肥了!”
“半天不开门,难不成是在屋子里养野男人了?”
看着酒气熏天,气势汹汹的翁大年,窈娘心如死灰,还得打起精神与之周旋。
“当家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屋子里就我和小玲两个人而已,白天太累了,早早就睡下了,没听着。”
“现在夜色也深了,别那么大声地嚷嚷,被附近的邻居听到了,影响多不好啊。”
看着窈娘红肿的面颊,翁大年毫不客气地冷笑奚落道。
“早早睡下了?我看你现在的胆子是真的肥了!”
“我是喝醉了,可我的眼睛还没瞎呢!”
“从外头看得一清二楚,你这灯分明都没熄,睡哪门子的觉?”
“你还敢嫌弃我丢人?我就大声喊又怎么样?”
“再丢人我也是你爷们!这也是我家!有谁敢拿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