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门口响起的敲门声断了再度沉寂的场面。
小二抱着一褐色瓷缸进了门，一张方形红纸贴于其上。
大大的“狐”字，很醒目，也很扎眼。
“白大夫，您请慢用，剩余的菜后厨已经在做了。”
小二看着桌上半数以上的盘子已然空了，近于身侧的他俯身，恭敬提醒了一句。
这样的场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不论见几次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可人家也没浪费，切切实实地都吃完了，和那些好面子的人请客有本质区别。
而且这位简直是他们的摇钱树，他们的工钱都因此涨了好多。
“嗯。”
白菜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看向了这壶酒，直至小二退出房间，合上了房门。
他才收起了视线，抬起下手，抓向酒坛。
然而，他却落空了。
他有些奇怪地抬头瞧了瞧。
桌上的酒坛已然消失不见，而对桌的裘阴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白菜偏过头去，先见着了一缕发丝，才见一只纤细如玉的手抱着那坛酒。
“由我为阁下斟这第一杯酒如何？”
“裘前辈，这……”
白菜有些受宠若惊，连连起身，企图接过酒坛，奈何对方的境界摆在那儿，仅仅是微微一动，便避开了。
裘阴阳心神一动，酒坛封口便被揭开。
醇香从中坛口溜出。
仅是一闻，就令人有了些许醉意。
裘阴阳轻描淡写地再度抬起手来。
刹那间，坛子里的酒水像是受到了召唤，缓缓流动。
它们先是聚集成了一个小小的水球，脱出坛口，接着又逐渐拉伸变长，最终化作了一条纤细如丝的水流。
水流在空中蜿蜒前行，犹如一条灵动的小蛇，朝着白菜面前的碗飞去。
当它抵达碗口时，没有丝毫溅出或者停顿，甚至连一点涟漪都未曾激起。
白菜讶然，以灵力控物和控制灵力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控制灵力可以类比于新生儿学习走路，跑步，跳远等等，可以形成难遗忘的“肌肉记忆”。
可灵力控物就不一样了，它是一种将灵力混入物体，液体中，控制其运动的方式。
这需要不凡的精神力以及一定的“控制灵力”的基础。
白菜自认不能随时随地，如此随意地使用出这般技艺。
可这裘阴阳跟玩儿似得……
“请。”
待裘阴阳声音传来之时，对方已然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同时为自己斟上了一壶酒。
白菜看着酒碗上的昏黄色液体，眼神愈发空洞，可却迟迟没有下手。
这东西同冬暮陪伴了他多少个日夜，他已经记不清了。
似乎，此酒和子夕酒窖里的那些别无二致。
可他的心底却又觉得有些区别。
“阁下，我提一碗。”
白菜回神，已见对方托起的酒碗，白菜连连起身，端起碗回举一番，而后送于嘴旁。
略略迟疑了一会儿，见裘阴阳已仰头喝下，他才自嘲地笑了笑，仿其形，一饮而下。
香气如潮水一般，迅速地充斥着整个口腔。
那丝丝缕缕的苦味，宛如条条灵动的小鱼，在味蕾间游动，随后与那喉咙深处涌起的灼热感交织在一起。
原本紧皱眉头，准备迎接这一口苦酒的白菜，此刻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了眉间的褶皱，缓缓地舒展开来。
【我记得这酒不是很苦的么？】
白菜心中暗自思忖道，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轻点了一下上口腔，试图捕捉那若有若无的淡淡苦味。
然而，这点微微的苦味便是这酒水的全部了，剩下的只有那细腻的口感和醇香了。
“怎么会……”
白菜眼神迷离，稚气的脸上洒了一些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惆怅。
“难道是心理作用么……”
他再而喃喃道，思绪被这一口酒带离了身子，飘向了远方。
裘阴阳静静地喝着酒，并未打扰白菜。
而白玉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依旧埋着头，干着大事，甚至于白菜的脸色都没观察到。
良久。
还是小二推门的动静让白菜回过了神。
“白大夫，现在为您撤下空盘，再上一桌后续的菜品……”
白菜无心听小二的话语，只是装着样子点了点头，传菜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房间内就又只剩他们三人了
他的视线游离了一会儿，便被裘阴阳对上了。
“阁下，此酒甚好，再喝点么？”
“嗯，好。”
白菜定了定眸子，片刻后，便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好。”
裘阴阳说罢，为白菜再添了一碗。
“裘前辈，这次换我敬你。”
裘阴阳笑了笑，举起酒碗回应。
再是一碗酒水下肚，而这次，那股苦味几欲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抹淡淡香甜。
此刻的白菜，已是闭上眸子，细细品味着口腔中残余的味道，淡淡勾起的嘴角显得是那样的轻松惬意。
“好酒啊，看来是我以前不会喝啊。”
白菜叹了一句，此刻的他话虽提及之前，在心底却没有丝毫追忆往昔的意思。
“看来阁下想通了。”
裘阴阳笑道。
“心结早已了却，只是松开的打结处还有些曲折罢了，这碗酒倒是替我将它捋平了。”
白菜哂然一笑。
“能从过往的阴影中走出，倒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我再敬阁下一碗。”
“好！”
饭局过后。
白菜同往常一样在离店前将饭钱放在了近门口的桌上，便离了店门。
他看了眼一旁肚子圆滚滚的白玉，不由开口道。
“你这家伙倒是吃舒服了。”
“哥哥请我吃饭，不就是让我吃得舒服吗？”
白玉双臂举起，上身前倾后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后回应道。
“倒也是。”
白菜倒也挑不出这话的毛病，应了一声，便看向了一旁的裘阴阳。
方才光顾着饮酒了，都忘了正事。
“裘前辈，今夜老地方，我们再切磋一下剑技？”
“好。”
听闻“剑技”二字，裘阴阳脸上便露出了些许喜悦神色，那出水芙蓉般的笑容竟然有些动人，悦声一字，更如银铃一般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