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来时的脚步不算轻,他不可能听不到。而且我站在他身边,影子就在他脚前边,气息那么明显,他不可能感觉不到。尽管如此,他仍然坐得稳稳的,特别专注,没有半丝走神。
欣赏一会儿,我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掀开画布,继续给我回南城之前已经完成大半的仕女游园图收尾。
这幅图空间感极强,除了仕女和园中景色是主体,池塘、门廊、房檐、屋角还有门前的太湖石,无一不精。
这是我浏览了很多古代名画,并对汉朝的人文、建筑等文化进行深入学习之后,进行创作的。为了效果,我特地用了工笔的画法,力求细节更加完美。
这是千禾新策划中特地标注的重点,说是要用在样板间上,所以时间比较紧。我回南城耽误几天,回来又发生秦航和滕静的事,耽误了进度,看来要加班几天了。
我是个做什么都特别容易投入的人,拿起画笔,用不上五分钟,我便将自己和画融为一体,眼中心中耳中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小时候有一次自己在家里画得入神,爸爸进来都不知道。直到我爸把我抱起来,我才发现家里回来人。
为这,老爸还奖励我一根棒棒糖。
打那以后我爸就老是说,别人家孩子是睡得沉被抬着扔出家门都不知道,我家女儿是画入迷了把人抬起来还在伸长胳膊够画板,那之后好多年都为人所津津乐道。
这一画便画了好久,直到面前出现一瓶拧开的水,抬起头去看时才发现,已经到了傍晚。天色暗蓝,将落未落的夕阳努力的把最后的霞光洒向天空,色彩繁复,层层叠叠,居然有种别样的美丽。
“你怎么来了?”我接过水喝了一口,环视四周,只有我和大哥,林子巍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这家伙每次来了还是离开都会告诉我,今天居然不声不响就走了,好奇怪。
我想我有理由怀疑,大哥借着老师的名义,给林子巍施了什么莫名的压力,把人给欺负走了。
“在找什么?”大哥站在我身边,盯着我的画,星眸中赞赏难掩。
我抻了个懒腰,大哥怕我摔倒,伸长手臂在后边接着我,挑眉等待我的回答。
“林子巍啊,我来的时候他明明在这里的,是不是魏老师把人给欺负走了呀。”我是说者无心,这位却是听者有意了。
大哥一听这个名字,像玩变脸似的,登时变成一张包公脸,黑得吓人,说出的每个字都从牙齿里往外冒寒气。
“这里每天只有你们两个?”
“不啊,暑假来的人少,平均每天三四个,四五个吧,等到开学以后就会都过来,林子巍说大概十几个人。”
“林子巍,林子巍,一天嘴里你是离不了这个名字了。”大哥不满的冷哼。
“一个名字而已,魏老师要不要这么叫针,不怕被学生笑话啊。”我朝着他呲牙做了个鬼脸。
大哥屈指弹了我脑门儿一下,“敢取笑我,胆子不小。不早了,回去吗?”
我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对于我来说,回去还太早。那边要得急,必须抢抢进度,“再画一会,最多两小时就全部完成了。这里枯燥,大哥要是累了,回家等我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其实心里好想他在这里陪我一会儿。自打来这水晶屋画画,他可一次都没陪过我呢。
结果呢,大哥不声不响的走向门口,显然真的要离开,连一丝留恋都没有,我不免失望。
之前也没见他这么听话过。
正准备目送他身影消失就继续画的时候,这位居然单手拎起门边的一张凳子又走了回来。直接放在我身边,大刀阔斧的坐下。
他见我傻愣愣的盯着他瞧,好笑的揉揉我的脖子,“画吧,我陪你。”
堆在心口的郁结之气一下子就散了,我红着脸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亲,以示奖励。哪想他居然扣住我的后脑勺,直接咬上我的唇。
小心肝儿没出息的又开始狂跳,直到被吻得差点化成一滩水儿,他才放开我,那双星海般的眸子里,是我小小的影子,眸含秋水,双颊酡红,半羞半嗔。
“想亲回去亲个够,正事要紧。”大哥含笑逗弄我。
切,谁要亲啦,自以为是的家伙。
“小月,饭来了,快点过来吃,我带了你最喜欢的鲜榨苹果汁。”林子巍的声音骤然出现,打破一方旖旎气氛。
大哥一见林子巍拎着大包小包的咋呼,话里话外全都是我,气的脸上像是能掉冰碴子,刚捋顺的毛儿又炸了起来。
我说呢,林子巍怎么不声不响的走了,原来是去取外卖。
他把外卖放在桌子上返身叫我,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这个人还是他的老师。
他微怔了一下,有瞬间的无措,很快重新扬起笑脸,朝着我们招手,“魏老师也来了,你吃了吗?我定了晚餐,很多的,一起吃点吧。”
我远远的看了眼晚餐包装,不由开心,“大哥你吃了没,这是我最喜欢那家的米线,可香了。”
大哥皱皱眉说和同事吃过过来的,我说,“那我过去吃了哦,好香,我都要流口水了。”
“你们两个一起吃?”
“不然呢,路上拽一个去?”
魏老师吃醋吃得智商都要下线了,屋子里一共三个人,他不吃,可不就我和林子巍两个人吃吗,这也要问?
大哥不理我胡言乱想,拉着我的手说,“晚餐没吃几口,我再吃点。”
我:......
这都要争,行,吃吧,反正够吃,吃!
虽说行为有些幼稚,可为我吃醋这个发出点还是很可爱的,我喜欢。
抬眼欣赏大哥那副别扭样儿,心里乐开花,这醋吃得可不少。
大哥拎着他坐的那把凳子过去摆好,自己大咧咧地率先坐在中间的位置,我和李巍门神似的守在他左右。
我把米线挑到小碗里交给大哥,自己捧着包装碗吸吸溜溜的大快朵颐。
京都的八月末还是盛夏,本来就热,米线的辣椒放得有点多,又辣又烫,吃得我大汗淋漓,嘴唇都辣得发麻,又红又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