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心的疼是真的,无尽的懊悔也是真的。简兮把自己封闭了十几年,在他面前要强了十几年,如今,她终于在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面前,发泄了她所有的情绪。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爸爸的错......”简有进轻轻地拍着女儿的后背,哽咽地安慰道,“你应该恨我,应该的......”
两人就这么相拥而泣,过了好久,简兮才停住了哭泣。这是她第一次在爸爸的怀里待这么久。小时候,看到其他的小孩都被爸爸妈妈牵着手,或是抱在怀里,她总羡慕,但一见到简有进,她的羡慕,也就变成了冷漠。
小时候老师讲过,爸爸妈妈的怀抱,是最温暖的。她不知道,因为那和自己太遥远了。
简有进的身材瘦削,即使如此,简兮也能感受到他宽大温暖的怀抱。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个男人的瑟瑟发抖,她知道,他也在哭。这么多年,他过得何尝不是煎熬?
简兮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爸爸......”
男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身体猛地一僵。他维持着那个动作,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了,那幻听就碎了!
“爸......对不起......”
这一次,简有进真的听清楚了,就是他的宝贝女儿在叫他!
她叫他爸爸了!
简有进的眼泪瞬间就落到了脸颊,喜极而泣地回答:“诶......你没有错,错的是我,错的是爸爸......”
简兮埋在他的肩窝,享受这么多年来从未体验过的温暖。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是在和自己较真,她以为那样冷漠地对简有进,她就能有说不出的快感,不曾想,这样只会让痛苦加倍,折磨两个人。
他们已经失去一个亲人了,简兮已经没有妈妈了,简有进已经没有妻子了,如果他们再不相互抱团爱彼此,那么这辈子,就真的是生在无尽的折磨之中了......
不知是不是疲累了的缘故,简兮就这么在简有进怀里睡着了。直到耳旁传来微弱均匀的呼吸声,简有进才敢动身体。看着熟睡的女儿,简有进心里一阵酸楚,他笑了笑,把女儿抱进房间,给她盖好被子,轻声地退出房门。
王树明安排的酒店有一个厨房,许是想到父女俩迟早要和解的,而一顿晚饭是家庭和睦的必要粘合剂,所以,在此之前,他就安排人在厨房的冰箱添了一冰箱的菜。
简有进的厨艺很好,简兮是被他做的饭菜香香醒的。
她坐起来,呆呆地听了听,感觉好不真实,便下床趿上拖鞋,朝门口走去。
她打开了门,就着缝隙看向厨房。简有进系着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
简兮鼻子一酸。如果不是她,可能他们已经过了很多年这样的日子了吧。
就在她想通的那一刻,简兮仿佛过去的十几年都白活了。说到底,爸爸究竟有什么错呢?哪个人年轻时没有一点热血澎湃的梦想,只是,他的运气稍稍差了一点,遇见了坏人,被坏人算计。但他也曾为重振这个家和敌人周旋,他也想过弥补......
没事,现在,她能和那群人周旋了,她能保护他们了。
简兮来到厨房门口,对着里面忙碌的男人喊了一句:“爸爸......”
虽然不自在,但心底却暖洋洋的。
男人后背一僵,很快反应过来。简有进拿着锅铲,转过身来,对女儿轻轻一笑,“醒了?去洗个手吧,马上就吃饭了。”
“嗯。”
饭桌上,两人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太多交流,不过这饭菜的口味,倒是美味了不少。
简有进第一次见女儿吃得这么香,心底别提有多开心了。他不停地给简兮碗里夹菜,简兮就乖乖地全都吃掉。
忽而,简有进鼻子一酸,道:“兮兮。”
“嗯?”简兮抬头看他。
“那T国......”不会去了吧......
简兮愣了愣,随即放下碗筷,“爸,你相信我吗?”
简有进下意识地点头,随即又是担忧地望着她。
“爸,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个吗?”
简有进当然知道,因为她的妈妈,因为他的妻子。
“你肯定会想,是因为妈妈吧?”简兮笑了笑,随即摇头,“其实不全是的。”
简有进木讷地望着女儿。
“妈妈的事情,的确是我最开始选择这一行的原因,可是后来我上了大学,发现其实有很多很多和我们一样的家庭,都因为毒品而变得支离破碎。
我十分能体会那样的感受,那种无力和愤恨......所以在那时,我便知道,我已经不单单是为了妈妈而选择这条路了。
老师说我的天赋很好,人也机灵,是个不可或缺的人才。我就在想,为什么我不尽点绵薄之力,去做点什么,让这个社会少发生一点我们家这样的悲剧呢?”
简有进愣住了,他的确没想到,女儿的思想竟是这般成熟了。
他一直以为简兮是因为想要报仇,想要跟自己心里的那股怨气较真。不曾想,她早就释然了,而转化出来的,是这样的大爱。
用自己的绵薄之力,让社会少一点他们这样的悲剧......
作为父亲,他自然是不舍地女儿去冒这个险的,但,她有抱负,心里有爱,他不能成为她路上的绊脚石。
他要支持她。
“好。”简有进艰难地开口,“爸爸支持你。”
简兮眼里闪出泪花,她仔细一看,父亲的眼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皱纹。他不再像她小时候那样高大挺拔了,也不像记忆里母亲说的那样年少气盛了。如今的他,早已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眼里虽有沧桑,但却温柔至极。
......
这天,简兮从警局下班出来,便看到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大树下鬼鬼祟祟地瞅着四周。
她视力极好,即便如此,她也看不出来那人是谁。因为他把自己裹得一只眼都看不到!
简兮快步过去,从后揪住那人的衣领,喝道:“谁?鬼鬼祟祟地在警局门口做什么!”
听到女侠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墨镜下的眼顿时化为星星眼。
沈筠尧转身,撇下一点墨镜,激动道:“女侠,是我呀!你的小粉丝。”
简兮:“......???”
不是,什么时候成我的小粉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