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满月宴的结束,八方而来的宾客们也不再逗留,一番热闹之后,日子又恢复如常,但终究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如今,圈子里的豪门大族都知道,安家家主已娶正妻,连嫡出的继承人都定下了,安隽煌不近女色的谣言不攻自破。传言,这位新晋的安夫人不仅容貌绝美,而且气质非凡,就连沐老都亲赠墨宝,上书——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当然,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嫁入豪门的女人,如果只是空有容色,而无所倚仗的话,也不过昙花一现,长久不了,老祖宗有话说得好,“门对门,户对户”,虽然门当户对这一套老旧了点,但未尝不是这个道理。试想,如果她真是一个无所倚仗的孤女,哪怕安隽煌再宠爱她,就算她为安家生了两个孩子,不说其他,单单那十五个老家伙能这么轻易就松口?
从这点看来,夜辜星也不得不感慨安炳良的老奸巨猾。首先他答应出席满月宴,但却对上族谱一事闭口不提,待宴会之上秦思晨捣乱,小四、小八亮出身份为她出头,还给两个孩子准备了那样的豪礼,一群老家伙这才跳出来,说什么族谱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夜辜星这个人很现实,所以她看人也是用现实的眼光,安家那群老头子分明就是看她身后势大不好惹,这才松了口,如果她真的毫无倚仗,只是一个小明星,那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将她逼得走投无路,甚至玩暗杀也不无可能。
所以,夜辜星的坚持没错,只有让自己强大到令人生畏的地步,才能拥有与安隽煌比肩而立的资格!就算三三、小四他们没来,夜辜星也一样有办法让人忌惮,如今一统南方的夜社就是她手里牢牢把控的王牌!
虽然公子夜的身份是秘密,暂且不能公开,但是让夜辜星跟公子夜沾亲带故还是没问题的,比如说,兄妹?如此一来,她足以配得上安隽煌!一样镇得住那群老头子!
不过,现下这样倒是省了她很多工夫,既让大家心有忌惮,不敢轻举妄动,又暂时不会暴露公子夜的身份,毕竟,对于道上混的人来说,神秘就是最好的威慑!公子夜如果突然之间多了个妹妹出来,这份神秘只怕也要大打折扣,而且这样一来,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南方黑道与北方黑道结盟,如此大手笔,估计高层有人会坐不住,到时候徒惹麻烦,得不偿失。
无论如何,经过这次满月宴,夜辜星再也不是别人口中那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而是真真正正、名副其实的名媛千金!没见着她管那战斧的当家人叫哥吗?没见着她和夜狼的主人沾亲带故吗?没听见她叫沐老爷子一声爷爷吗?!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夜辜星配安隽煌绝非高攀,相反,安家能娶到这么一个媳妇,算是捧了尊金娃娃回家,不偷着乐才怪!嫌弃更无从谈起!
这不,纪情的病刚好,众族老夫人就来探望,手上都带着礼物,平嫂也不好意思把人拦在外面,不管她再怎么受纪情看重,也始终是个下人,在身份尊贵的族老夫人们面前根本不敢放肆,这群女人也不是好惹的!
纪情怏怏地倚在床头,神情萎靡,从那晚收到荣嫂一颗腐烂的头颅之后,她就像被魇着一样,昏昏沉沉,不停做梦,梦里有早些年死在她手上的那些偏房妾侍、被她惩罚惨死的下人,还有荣嫂,都化为厉鬼,张着血盆大口向她索命,她被吓得满头大汗,从梦中惊醒,可是不到一刻钟又沉沉睡去,陷入光怪陆离的梦魇之中,如此循环往复,直到今天输了液之后才有所好转。但整个人还是打不起精神,想说话,却懒得开口,疲惫不堪。
当然,这一切自然少不了夜辜星的功劳,她不过是让席瑾在那颗腐烂的头颅上动了点手脚怒剑龙吟。
说起来,这还要多亏七号死亡狱里面那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当初席瑾埋好炸弹之后,就可劲儿地把东西往他那随身携带的医用匣子里装,不多,每剂都取上那么一滴,然后回去慢慢研究。他和溟澈在诊疗室里待了不少时间,还真让这两个人到腾出不少好东西。
这让纪情终日陷入噩梦的东西便是其中之一,席瑾起了个名字,叫幻化酶。
顾名思义,这种酶一旦接触到人的皮肤就会立刻起反应,然后开始昏昏欲睡,不停做噩梦,甚至用最先进的仪器也检查不出来,只有这样熬着,熬过五天就自会痊愈,只是接连五天的精神折磨,铁打的人也经受不住,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纪情。
平嫂引着一众夫人进门,虽然都是年过半百,但优渥的生活让这些女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少妇模样,一个比一个娇,一个比一个会摆谱。
端看这纪情,五十岁的人了,不笑的时候根本看不见脸上皱纹,皮肤白皙,身材姣好,只看外貌谁又能猜出这是个半老徐娘?
说白了,这是一群被男人豢养在钻石笼子里的金丝雀,就跟古代后宅差不了多少,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这么多女人聚在一起十台八台都不成问题,端的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粉墨尽出,各显神通!
自古以来,妯娌之间就不太平,安家也是如此。平时,纪情把控了后宅大权,连着她们也不得不向这个嫂子低眉敛目,巴结讨好,而纪情则是高高在上,当家夫人的架子摆了个十成十,早就看不惯她了!
这不,刚从自家男人嘴里得到点儿消息,不趁此机会落井下石,还等什么?!
她们都迫不及待想看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嫂是何反应,毕竟,权力被夺,地位岌岌可危,就像老虎被拔了牙、剔了爪,她们自然要来看看这只畜生是如何垂死挣扎了!
“哟!大嫂这是怎么了?黑眼圈这么重,好像老了三岁不止啊!看来得让美容师多费点儿心思了,毕竟,这老皮糙肉的,不好好护着,很容易就人老珠黄了。”
“老六媳妇,你这话说得可不好!”
“三嫂,你又不是不知道,几个妯娌之中,就我笨嘴拙舌的,你给提点提点呗!”
那人掩唇一笑,“我看呐,大嫂应该是没休息好,毕竟出了那种事,谁心里都会犯堵的!”
纪情知道这群女人不安好心,如果是平时,她大可一声怒斥,让这些人战战兢兢,转过头就伏低做小,可是如今她大病初愈,整个人都疲惫不堪,连手指头都不愿动一下,这群女人跟鸭子一样在她耳边聒噪,真是烦人得紧。
连带着声音也异常冷硬,“我身体不太舒服,就不陪各位闲聊了,平嫂,替我送各位妹妹。”本该威严无比的话从她嘴里出来却带上了几分有气无力,威慑自然大打折扣。
“大嫂这是要赶我们走了吗?唉,估计你也是自己得到了消息,我们都知道你心里憋屈得慌,不如说出来,也好排解排解心里忧思,免得闷出病来!”
“是啊!大嫂,我们知道你委屈,这不赶来劝慰你了吗?”说得万分好心,可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却怎么藏也藏不住!
纪情皱眉,疑惑的目光扫过众人,伸手按了按跳突的眉心,这才提气开口:“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众人一愣。
“大嫂,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
“知、知道什么?”看这群女人的表情,纪情心里生生打了个突,搁平日里,她们绝对不敢如此放肆小妾出逃,我的夫君不是人最新章节。
“家主已经给你娶了媳妇儿,连继承人都定下了!你这个当妈的居然不知道?!”
双眼暴突,纪情尖声呵斥,“老八媳妇,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讲!”
老八媳妇看着她,满眼怜悯,“大嫂,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难为了你当妈的,儿子娶老婆没有向你知会一声,如今孙子办满月酒也没邀请你,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将“可怜”二字咬得尤为沉重,意有所指。
“闭嘴!”纪情捂着胸口,喘息艰难,“老二媳妇,你一向公允,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人群中一个面色温婉的中年女人站了出来,她是安炳良的妻子,本来没打算淌这趟浑水,但又放心不下,这才跟着来了,纪情虽然对人严苛了些,但也没到让人生厌的地步,加上她向来远离是非,所以,算是众妯娌之中与纪情相处最和平的一个。
眼中闪过一抹不忍,咬咬牙,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大嫂,今天炳良和十四个兄弟刚从满月宴上回来……”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纪情要是还不明白,那就叫蠢了!
“你、你说他们去了满月宴?!”这一去,就相当于默认了那个女人的身份,还有那两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野种也变相得到了安家的承认。
纪情全身一震,面色惊怒,没想到她这一病,这群老不死的竟然自作主张,瞒着她赴宴!
如果安炳良知道纪情此刻的想法肯定会冷哼一声,满眼轻蔑,一个后宅上不了台面的女人,瞒你?有这个必要吗?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不仅如此,两个孩子可都正儿八经载入了族谱,那男娃就是安家的下任继承人呢!哦,对了,听说孩子他妈也大有来头,在各方来宾面前赚足了赞美,都说咱们安家怎么就讨了个这么优秀的媳妇!”
“我听说煌儿把她当眼珠子、心尖子一样护着,连说一句重话都不肯,这不,大伙儿碰了一鼻子灰,没看出来煌儿还有这份心思呢!”三分酸,七分醋,说话的正是九脉族老夫人。
今天家里那口子一回来就冲着她吼,明显是在外面受了气,拿她当出气筒使!老半天了心里还憋着口气,不过,看见纪情一副失魂落魄、大受打击的模样,她这鸟气早就散了个无影无踪。
她这大嫂呀,就是欠收拾!如今大势已去,当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平时,没少被这老女人骑在头上撒野……
“要说这位侄媳妇,那可是相当了不起!不仅生得花容月貌,身后还有好几个势力抬着呢!听说像沐家那样的隐世大族也和她关系匪浅,肚子也争气,这一生就是两个,有儿有女,凑成一个好字。看来,我们都老咯,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不知道这位新夫人什么时候上岛,我们这群做婶婶的也凑个热闹……”
“出去!全都给我滚出去!”纪情陡然一咤,颤抖着指尖指向门外,面色铁青,额上凝结了一层虚汗,众女见状,眼中似有丝丝快意飞闪。都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安隽煌嫡妻已定,纪情交出后宅大权是迟早的事情,来日方长,她们有的是机会看她笑话,自然不必急于一时,万一一不小心把人给气死了,那可就无趣了!
众女当下笑着告辞,眼里讥讽却一个比一个浓。
纪情捂住胸口剧烈喘息,突然手指猛地收紧,甚至隔着衣料抓破了皮肤——
“不!我绝不会让你们得逞!后宅大权是我的,谁都别想夺走!”发狠般说完这番话,哐当一声,直挺挺向后倒去。
平嫂送走那群女人,听见声响,连忙奔进屋内,惨叫一声:“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医生!快去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