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之中,孟亦瑶在自己的书房中,静静躺在一张躺椅上,披着一袭轻薄的绒被,有滋有味的看着手中的书卷,她并不是一个好动之人,平日里,除了研茶外,大部分的时间,便是读书,只有偶尔厌倦了,才会想起去外界走动走动,而她上一次走动,便是十天前与林修缘的那一次。
从那之后,孟亦瑶几乎再未出过府门一步,一直在家里安心读书。
突然间,她的房门被人推开,是她贴身的丫鬟走了进来,这位丫鬟名叫巧儿,与她年龄相仿,二人自幼在一起长大,是陪伴她时间最久的了,也是她最熟悉和信任的人。
巧儿身段灵巧,小脸上有一些雀斑,但却不影响她的容颜,并不是多么出众,却比较耐看,很讨喜。
她走到孟亦瑶的身边,小声道:
“小姐,镇南王和王妃来府中了,正在和老太爷说话,老太爷说是让你也过去一趟。”
孟亦瑶闻言,放下了书卷,那双略显疏淡的秀眉微微皱起,轻声道:
“这么快就来了?”
然后她问道:
“只有王爷和王妃吗?那位世子殿下可曾一起来了?”
巧儿摇头道:
“没有来,只有王爷和王妃。”
孟亦瑶的眼神微动,然后轻声道:
“既然要见我,那就见见好了,正好我也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孟亦瑶说完之后,有些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放下手中书卷,小心的拿出一根竹签,夹在自己看过的那页上,合好书卷,便跟着巧儿去往了正堂那里。
而在正堂中,林淮北坐在正堂的右手正位处,老首辅孟常安坐在左手处,宋芷兮则是挨着自家王爷,坐在右手第一张太师椅上,林淮北与孟常安正在闲聊,双方的脸上都是笑容满面,宾主尽欢。
而宋芷兮只是微笑而坐,并未插口二人的闲聊,只是目光有意无意的盯着门口那里,显然,她的心思不在此处,而在另一个人身上。
片刻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走进正堂,正是孟亦瑶和她的贴身婢女,巧儿。
孟亦瑶进来后,孟常安便停下聊天,而是笑呵呵道:
“亦瑶来了,快见过镇南王和王妃。”
孟亦瑶落落大方地走上前来,对林淮北和宋芷兮,各自施了一个万福,轻声道:
“小女孟亦瑶,见过镇南王和王妃。”
林淮北哈哈笑道:
“小丫头,本王上次见你,还是五年前的诗才大会上,那个时候,你才九岁,转眼间,已经脱落成这般好看,时间还过得真快啊,本王还记得,当日你一个人就碾压了场上那些号称苦读十年的饱学之士,夺得了诗才第一的称号,即便是到现在,也是记忆犹新。”
孟亦瑶微微一笑,轻声道:
“王爷过奖了,那不过是一场民间举办的小聚会罢了,不值一提的。”
林淮北笑道:
“聚会是小,你的名气却大,京都第一才女,总不能也是不值一提的吧。”
孟亦瑶只是一笑而过,并未回答,反倒是一旁的孟常安道:
“我这孙女,别的不说,在读书方面,的确是天赋过人,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老朽都自愧不如啊。”
林淮北哈哈一笑,也是点了点头,似乎颇为欣赏对方,此刻宋芷兮终于不在继续打量这位才女,而是主动开口道:
“果然是清秀可人,怪不得外界一直有传言,说京都第一才女,石榴裙下的爱慕者,可从东城排到西城。现在看来,此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孟亦瑶早就感觉到了那位王妃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身上,却不动声色,直到王妃开口,她才转身看去,微微下蹲,轻声道:
“王妃谬赞了,这都是外界传言,我不过就是寻常女子罢了。要说好看,王妃才是真的好看呢。”
宋芷兮笑着站起身来,拉住孟亦瑶的手,笑道:
“一点都没有谬赞,我可等你好久了,既然来了,不妨陪我走走?”
孟亦瑶有些愕然,然后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家爷爷那里,宋芷兮却转身对林淮北和孟常安一笑道:
“你们两个大男人讨论军国大事,我们女人就不参与了,我一直听闻孟府后院的百花园乃是一大奇观,正想去瞧瞧,就借亦瑶这丫头一用,孟老可同意?”
孟常安略一思量,便点头笑道:
“自然是无妨的,那亦瑶,你好好陪王妃转转?”
孟亦瑶心中清楚王妃的意思,也没什么犹豫,点了点头。
随后宋芷兮拉住孟亦瑶离开了正堂,在贴身婢女巧儿的带领下,前往了后院那里。
到了百花园中后,孟亦瑶知趣的支开了巧儿,跟在宋芷兮的后面,默默无言,宋芷兮似乎也不着急,二人便这样在园中转了片刻的功夫,宋芷兮才终于开口道:
“亦瑶,你与我儿修缘,已经认识了对吗?”
孟亦瑶微微点头,轻声道:
“聚贤会上认识的,当时以为他是你们府中请来的山上仙人,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就是世子殿下。”
宋芷兮笑道:
“我也听说了一些,虽然没亲眼得见,但是回来后,听闻了许多传言,似乎京都城的百姓对他的评价很高。”
孟亦瑶也笑了起来,如同莲花绽放,她想了想后说道:
“世子殿下在京都遭难时,不惜以命相搏,为京都百万臣民搏出一线生机,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更何况,他是千金之躯的亲王世子,此举自然是大获人心,臣民感恩,也是正常的。”
宋芷兮说道:
“那你觉得他如何?”
孟亦瑶闻言,沉默了下来,并未直接回答,宋芷兮转头看向她,她也毫不避讳的看向宋芷兮,答为所问道:
“这是他托您问的,还是您自己要问的?”
宋芷兮轻声道:
“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先要从别人那里了解一下自己的儿子,才问的。”
孟亦瑶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作为世子而言,沉稳谦和,作为山上仙人,对世间凡夫俗子皆有善念,并不会自恃身份高而不讲理,自然是很好的。”
宋芷兮又问道:
“那你喜欢吗?”
孟亦瑶轻声道:
“王妃问的是哪种喜欢?”
宋芷兮微微一怔,还不等她回答,孟亦瑶已经自己率先开口道:
“亦瑶明白王妃的意思,您也不必来试探我了,我可以告诉王妃,我喜欢他。”
此话一出,宋芷兮的眼中露出一丝喜色,但还不等她说什么,孟亦瑶却自顾自的又说道:
“但也只是喜欢而已。”
宋芷兮愣住了,随后皱了皱眉,看着孟亦瑶道:
“此话何意?”
孟亦瑶微微一笑,看着宋芷兮道:
“王妃今日前来,可是想要和我爷爷商量当年的那桩婚事?”
宋芷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承认下来,孟亦瑶没有什么神情变化,只是又问道:
“那你可曾与他说过此事?”
宋芷兮轻声道:
“来之前,与缘儿说过了。”
孟亦瑶低下头去,低声道:
“他是怎么说的?”
宋芷兮迟疑了一下,孟亦瑶却率先说道:
“他应该没有答应对吗?”
宋芷兮有些惊讶,看向孟亦瑶,好奇道:
“你如何知晓的?”
孟亦瑶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脸上依旧是带着笑意,淡淡道:
“因为他是林修缘。”
宋芷兮显然对这句话有些不明白,孟亦瑶转身看着百花园,然后伸手摘下一朵黄色的茶花,轻声道:
“我与他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我却明白,他并不是什么镇南王世子,准确的说,是他自己从未将自己当成是镇南王世子,而是一位想要追寻大道巅峰的山上仙人,一位武修,在他的心中,修行已经占据了全部。”
宋芷兮说道:
“或许是他并未经历过这些,所以还有些懵懂。”
孟亦瑶笑道:
“或许是吧,但就像我说的,我是喜欢他,但并不代表喜欢就一定要怎么样。”
她看向宋芷兮,有些认真道:
“我孟亦瑶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并不是什么山上仙人,但也有自己的傲气,我可以去喜欢一个人,但并不会因此就要委屈自己,如果他没有这个意愿,我也不会去强求什么。如果他真的有一天懂了,那我也希望,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宋芷兮看着孟亦瑶略带倔强而又坚强的样子,眼神有些复杂,片刻后,微微叹了口气道: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不会多说什么,你们二人的未来,只能看天意和缘分了。”
孟亦瑶笑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一切自有天定。”
宋芷兮笑了笑,却发觉自己越发喜欢这个满身书气,却又不失活泼的丫头了,她走上前,在她脑袋上,轻柔的摸了摸,如同看向自己的孩子,轻声道:
“小小年纪,却懂得这么多,会不会很辛苦?”
孟亦瑶靠在宋芷兮的怀中,轻声道:
“不会的,我爹娘走得早,总要快点学会长大的。”
宋芷兮眼神微微闪烁,因为她想起了这个丫头的爹娘,那两个风华绝代却又下场悲惨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