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敬又笑了,忍不住摸了一下穆轻轻的头,道:“你果然是个傻孩子,想法太简单。”
穆轻轻被人鄙视了,心里颇有些不服,但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自己太傻了,怎么会上了元敬的当。
“我就是太傻了,经历的事情太少,看不透人心险恶,才会中你的计。”穆轻轻自嘲道。
元敬道:“可傻人自有傻福,连那个虚伪的皇帝,都护着你呢。更别提比鬼还精明的秦王容初了,他怕是把你当宝贝儿似的捧在手心里吧?”
穆轻轻想到容初,心头微微有些暖意。
其实她之所以愿意跟元敬出来,也是为了去找容初,要是不想去帮容初,她才不愿意大晚上往九连沟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跑。
“先帝并不是真的吝啬到那种地步,难道堂堂一国之君,愿意自己背负负心汉的罪名吗?他其实都是为了他的江山社稷,他担心将我和锐儿接回宫去,会闹出储位之争的惨剧。”
“因为我诞下的是皇长子。他在立储之前,就昭告群臣,无论是谁,只要诞下皇长子,就封为太子,而其母就可以封后。”
元敬说着,目光闪过一抹怨愤。
穆轻轻倒吸一口凉气,那么说,其实元敬和她的儿子,原本可以取代皇帝和太后的。
“所以我才会惨遭灭门之祸,当年身怀六甲的容妃得知先帝在宫外与一民女有私情,还留下了龙种,算一算日子,便知道我肯定早于她诞下龙嗣,她担心我抢走皇后之位和太子之位,所以才秘密派人痛下杀手。”
”你说我能不报复她的儿子吗?皇位本该是我的儿子的,是容妃用这样的手段抢走了原本属于我和锐儿的一切,而先帝为了避免一切争端,索性拒绝认我们。”
元敬嗤笑了一声。
穆轻轻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曲折的故事。
“也许先帝不肯认你们母子,反而是为了保护你们,因为那时候皇后的地位稳固,太子也封了,你们的出现,会打乱这一切。皇后和皇后背后的家族,如何能允许你们母子破坏他们的利益呢?”
穆轻轻此时才明白,先帝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
“那时候,我只想让我的儿子认祖归宗,被他的父亲承认罢了,我从未想过要当什么皇后,也更没有想过让我的儿子去当皇帝,可先帝是如此冷漠,他怎么能理解,那时候他一句话,对我和锐儿,是多么深的伤害。”
元敬声音沧桑而沙哑,充满了说不尽的委屈。
穆轻轻点头,道:“后来呢?习锐会被封为齐国公,也必然是因为他是先帝的亲生儿子吧?”
元敬点头。
“先帝很聪明,他为了怕我们母子怨恨太子,所以把这个顺水人情送给了太子,让太子寻找我们母子,给了我们一个安身之处,并且派人照顾我们母子的生活。”
元敬嘲弄地笑了笑。
“他宁可让我恨他,也不希望我去恨他选中的太子,可见在他心里,容妃的儿子,才是他的心头宝啊。”
穆轻轻皱眉,道:“您的想法或许有些偏差,先帝这么做,也许是为了让他们兄弟和睦相处,避免发生兄弟相残的悲剧。”
“我记得齐国公是因为在军中历练,年纪轻轻就功勋卓着,才被封为齐国公的,但以那样的功勋,要被封国公,似乎还引起了不小的非议,是父皇力排众议,坚持要封爵。”
“而且多年来,父皇给齐国公的荣宠也不断,几乎和对当年的秦王对等,除了没有封王,齐国公在朝廷里的地位可是羡煞旁人。”
穆轻轻觉得,皇帝对这个兄长算是很厚待了。
“那是因为他知道,他亏欠了我们,亏欠了锐儿,他的一切本该是锐儿的,他那点儿赏赐算什么?与整个天下相比,算什么?”元敬不屑地道。
穆轻轻皱眉,道:“亏欠你们并不是父皇,他生下来就被封为太子了,要所亏欠你们的,也只能是已经仙逝的太后,还有明知道你们存在,却为了平衡朝局,不得不将你们隐藏的先帝。”
“父债子偿,不是很公平吗?他的父母犯下的罪孽,就该由他来偿还。”元敬道。
“我不认为父债子偿有什么道理,更何况,陛下这些年对你们母子一直很好,待齐国公也亲如兄弟,这不就够了吗?退一步海阔天空,为什么非得要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你们的仇恨应该随着先帝和太后的死平息了。”
穆轻轻觉得,元敬不该执念那么深,反而害了自己和习锐。
虽然不能认祖归宗,但齐国公荣华富贵样样不缺,儿女成群,娶了曾氏女,家庭幸福美满,他应该珍惜拥有的一切,而不该为了仇恨,毁灭自己已经拥有的幸福。
“呵……好一个慈悲为怀的长乐公主,那么你的仇恨也能随着赵氏姐妹的死而平息吗?你能放过那个亲手掐死你母亲的父亲吗?”元敬问。
穆轻轻脸色一僵,道:“他会有报应的。”
“这么说,你不打算对穆恒动手了?真的吗?”元敬嘲弄地问。
穆轻轻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当年为了私欲,迫害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却不想为被人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这也算是一种报应吧。”
“可他还好好地活着,享受尊荣,听说他的小妾很快要生了,他还会有孩子,可你的母亲却早早就死了,你还为此受了十年的痛苦折磨,至今依然无法释怀。你真的觉得他得到报应了吗?”
元敬的话,让穆轻轻无法回答。
她知道,元敬说得对,穆恒并未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他依然逍遥快活。
而她的母亲却死了,永远不会再活过来。
“你看,你自己也无法放下这份仇恨,你怎么能劝别人退一步海阔天空呢?退一步并不会海阔天空,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悲惨更无助的境地,只会被痛苦慢慢吞噬,而敌人却逍遥自在,这不公平,是不是?”
元敬的话如同魔咒,在穆轻轻的脑海里环绕,她几乎要被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