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医应声退下。
贺兰嫣望着姜太医远去的背影,脸上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一切如皇太后贺兰嫣所愿,对皇帝赫连瀛彻袒护滢妃一事,颇为不满的朝臣纷纷上书,请赫连瀛彻放下儿女私情,秉公办事,定滢妃云缀儿逆谋祸国之罪。
赫连瀛彻按照之前谋划的好的对策,对外宣称已经暗地处决了叛臣之女南宫如,幽禁滢妃云缀儿。
然而,被太后余党从中挑起是非,煽动蛊惑的朝中要臣却对皇帝赫连瀛彻对滢妃云缀儿不痛不痒的处罚并不买账。朝臣们纷纷向皇帝赫连瀛彻请愿,请皇太后贺兰嫣主持公道。
赫连瀛彻不得不将皇太后放出骄阳宫。
重新获得权力的贺兰嫣,出了骄阳宫的第一件事,就是搜集朝臣纷纷上奏的证据,定滢妃祸国之罪。
朝臣与太后贺兰嫣一气,誓要置云缀儿于死地。赫连瀛彻孤掌难鸣,即使他是真龙天子、九五之尊,也无法一意孤行,毫无忌惮。
情急之下,赫连瀛彻只得先将云缀儿打入冷宫,听候发落。
芳草萋萋,郁树成林。帝宫之中一片盛夏景象,唯有人迹罕至的冷宫阴森可怖。
这日一早,小太监便宣读了皇上的意旨,将叛臣同党、媚君祸国之罪的滢妃云缀儿打入了冷宫。
云缀儿被太监们赶出了旎馨苑,押入破旧凄凉的冷宫。
冷宫的主事太监原本是要按照皇太后暗中的指示,不允许旎馨苑的宫女们陪同。可是忠心护主的玉儿却以死相逼,誓死追随云缀儿。主事太监怕真的闹出人命来麻烦,就勉强答应让玉儿跟随云缀儿一同押入冷宫。
结满梁的蛛网,狭窄低矮的床,两张破旧失漆的椅子,一张四角参差摇摇晃晃的桌子。窗户的骨架已经松散,窗纸早已破损不堪,夏日的风吹过这里总会阴森作响。眼前的一切,凌乱而又肮脏。
与旎馨苑的奢华相比,破败清冷的冷宫像极了当年云缀儿被卖入醉春楼时被关押的柴房。更准确的说,眼前的一切,比当年的柴房还不如。
命途多舛,造化弄人。
云缀儿入宫不到一年,竟落得个如此凄凉的下场。前两日因为南宫如被皇帝赫连瀛彻赐死的哀恸之泪,如今自己又身陷冷宫,万劫不复。饱经世态炎凉的云缀儿,竟恍然间,心中萌生了一丝坦然。
云缀儿看淡了眼前的一切: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一切虚妄,不过是过眼云烟。
想想昔日自己与赫连瀛彻的恩爱场景,再看看面前伴君如伴虎的凄凉景象,没有什么不会改变,没有什么能够永恒。
玉儿以为云缀儿会伤心难过,悲痛欲绝,至少也会为自己的境遇大哭一场,抹几滴眼泪。然而此时的云缀儿眼中却没有一丝晶莹涌动,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的冷静。
云缀儿越是看似不在意,就越是让玉儿担心。
玉儿趁云缀儿望着眼前的一切愣神的功夫,忙贴心劝慰道:“娘娘!这里没有别人,娘娘若是觉得心里有苦,就哭出来吧。好歹不要憋在心里,做了病。”
玉儿眼中含泪,凝语哽咽。
云缀儿神色淡然,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是昔日动人的灵眸中像是笼了一层阴霾,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云缀儿晃过神来,怕玉儿担心,于是反过来安慰玉儿道:“放心,我没事。”
玉儿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听云缀儿轻声说道:“玉儿,我们进去吧。”
玉儿偷偷抹了两滴眼泪,搀扶云缀儿进去。
冷宫的内室比想象中的要狭小,与其说是内室,不如说是将厅堂夹室等都包罗在了面前这一件狭小的屋子里。
即使是玉儿这样的普通宫女当年刚入宫时,所住的房间都要比面前的这间大些。
玉儿为滢妃云缀儿黯然伤怀,暗暗嗟叹。
云缀儿的目光扫寻了一遍整间破乱的屋子,向玉儿道:“今后我们主仆二人就要住在这里了。这里既然是我们的栖身之所,我们自然要将它打扫打扫,收拾的整洁些,这样看着也舒服。”
云缀儿边说,边俯身扶起倒在地上的圆凳。
冷宫中每走一步都是暴土扬长的灰尘,抢得玉儿直眯眼睛。更别说是要将这里打扫出来。
玉儿见滢妃云缀儿扶起圆凳,急忙上前制止,将其余倒在地上的物品扶正。
“娘娘千金贵体,怎可做这些。这些粗活就交给奴婢来做吧。”玉儿边说,边用衣袖拂净椅子上的尘土,扶着云缀儿坐下。
“娘娘先好好休息,奴婢这就打一桶水来,收拾屋子。”玉儿说罢,转身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水井前打水。
云缀儿有心帮忙,怎奈身子乏力,头也有点晕沉。
云缀儿自己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自从那日在大殿上晕倒之后,便有了着乏力头晕的毛病。
云缀儿坐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见玉儿打满水回来,于是起身迎上前来,挽起衣袖,与玉儿一同打扫。
玉儿怕累坏了云缀儿的身子,再三劝阻,然而云缀儿却早已放下娘娘的身段,道:“我如今被皇上打入冷宫,也就不再是什么地位尊贵的娘娘了。这里只有我与你姐妹二人,你因我拖累至此,我有怎能忍心让你独自受累。”
玉儿知道滢妃娘娘的脾气,只得让她动手帮忙,自己抢一些脏活累活为娘娘分担。
主仆二人一心,不到一个时辰,原本破败的冷宫,倏然变得干净整齐。
云缀儿还让玉儿到院子里捡回来一块碎砖木块,将四腿不齐的桌子垫平。
原本就有些身体不适的云缀儿干了一个时辰的活儿,身子就更觉得疲乏,玉儿将云缀儿扶到床上躺下休息,自己则守在一旁,细心地为云缀儿扇着扇子。
一时间,早已过了晌午。
云缀儿还在晕晕沉沉地睡着,而玉儿的肚子却咕咕地叫了起来。
玉儿便为云缀儿扇着扇子,一边瞧望门口,何时会有人送饭进来。
直到过了许久,玉儿才忽然看见院中有一个身影进来。
冷宫外来送饭的嬷嬷提着篮筐进来,从篮子中拿出一个裂口掉齿的盘子,盘子里放着两个卖相十分难看的馒头,馒头下面是半盘残羹剩菜。
嬷嬷将馒头掷在微微晃动的桌子上,一脸不屑,故意拉着长音,扯着脖子,嗤笑道:“娘娘!吃饭了!”
玉儿知道云缀儿没吃早饭就被皇上打入了冷宫,现在都过了晌午,也一定饿了。
玉儿见那送饭的嬷嬷有意怠慢,就疾声问:“怎么送饭送得这么迟?!这都过了午食的时间了,再送晚一些,太阳都落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