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傅其深听到顾同这两个字的时候,脸色瞬间沉了沉。
他抢过了顾延庭手中的酒瓶兀自倒了一杯在自己的酒杯里面仰头喝了一口。
“只要他不做绝,我也不会太在意。”傅其深如是开口,“只要,不触碰我的底线。”
傅其深的底线,是思凉。
一想到思凉,他的眸色便沉了沉,看向顾延庭的时候面色窘迫。
“阿庭,如果苏漾在你身边的时候每天对你是怀疑的,你会怎么做?鲺”
傅其深意说出这句话,顾延庭瞬间就明白了。
“思凉怀疑你什么了?”
聪明如顾延庭,一下子就猜中了傅其深的心事。
傅其深咬了咬牙,仰头喝了一口酒:“十五年前老师的车祸,你还记不记得?”
顾延庭看着傅其深略微蹙了一下眉心。
“温文?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思凉难道还想弄清楚当年的真相?”
顾延庭对当年那件事情是熟知的,因为彼时的傅其深处境极为尴尬。
当时傅家因为不能接受傅其深放弃回到傅氏的机会而去温氏律师行替温文打工的事实,在那一段时间拒绝给傅其深任何经济上面的帮助,因此当温文去世之后,温氏律师行的重担一下子落在了傅其深一个人的身上,傅家不给他帮助,他一事件尴尬而落魄,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骄傲的他只能跟顾延庭借了一笔钱维持温氏律师行的运转。
“嗯。”傅其深的眉心沉重而不悦,“她竟然让人查了温氏十五年前的账,希望从此找到蛛丝马迹。她就是不信任我。”
后半句话,傅其深隐忍痛苦。
他将思凉宠爱入骨,但是她却拿怀疑和不信任来回报他。
顾延庭深吸了一口气,也喝了一口威士忌:“你有没有想过她有可能只是想要自己找出当年事情的真相,不想误会你所以才不告诉你?在我的印象中,思凉不是轻易怀疑别人的人。”
顾延庭跟傅其深认识这么多年,也算是看着思凉长大的了。思凉的性子他也知道个大概,她向来善良,不可能有害人之心。
傅其深略微皱了一下眉心,紧抿着薄唇不说话。
顾延庭见他沉默便继续开口,目光沉重:“阿深,你是思凉查出什么?”
傅其深扯了扯嘴角,看不出是苦笑还是自嘲。
“她能查出什么?温氏的账本,不会有问题。那个时候老师去世之前就已经打算把温氏的权利逐渐交到我手上了。不会有问题。”
“那十五年前的那行车祸,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顾延庭蹙眉,面色沉重。
他知道当年的那件事情,但是却不知道傅其深到底有没有做什么。
毕竟,温氏在当年太值钱了。
“我不可能害自己的老师。”
傅其深仍旧只有这句话,话语平静坦诚,但是他却总是将最重要的避开不提。
顾延庭觉得有些异样,但是见傅其深不多说他也不便多问,只是开口:“想要跟思凉好好过下去,就应该学会互相信任,尊重。这一点,我比你清楚。”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延庭极为自信,毕竟他跟苏漾那一段婚姻一直都为人称道。
傅其深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顾延庭的肩膀:“放心吧。”
顾延庭长松了一口气,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问傅其深:“这段时间你见过老白了吗?”
“上次苏漾生日之后,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他这个疯子,永远不知道安定。”
傅其深随口道,说完才忽然发现真的是很久没有见到过白子阳了。
“老白也不容易……”顾延庭低声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威士忌。
傅其深一边把玩着袖口,一边蹙眉:“他有什么不容易的?跟陆迟迟不是每天都像是热恋期一样?不容易的,是他家里的那个女人。”
傅其深一直都觉得白子阳在婚姻这方面做得很不对也很失败,如果换做是他,不喜欢黎晚的话,肯定会立刻撇清关系。
像白子阳和黎晚现在这样羁绊纠缠,到时候年纪真的大了,再分开,对黎晚来说太残忍。他白子阳拿什么赔她?
顾延庭看着傅其深,有些苦笑:“你还不知道,那个陆迟迟骗了老白。是真的欺骗。我早就说过,她跟老白在一起只不过是为了他的钱。老白不相信,现在倒好,知道之后整个人就是上次在我家那副样子,这几天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顾延庭有些叹息又有些苦笑,毕竟在他看来,白子阳这TM的就是自作自受!
傅其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他受的了。”
此时。附院。
黎晚一个人拿着检验报告走进了肿瘤科医生办公室。
医生查看了一下黎晚的检查报告之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眼神凝重地看着黎晚:“黎医
生,你现在必须马上办住院手续,在最短的时间内进行切除手术。你已经拖了快十天了,对于一个癌症病人来说十天是什么概念你自己肯定很清楚!”
因为主治医生跟黎晚之前就是很好的同事关系,因此说话的口气也激动了一些,他也不想看着黎晚就这样被癌症折磨死。
医院里也渐渐地起了传言说心脏外科的黎医生得了乳腺癌,黎晚相信,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上级的耳中,过不了多久,她的工作也会丢了。
黎晚垂首,苦笑扯了扯嘴角:“我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毕竟乳腺癌的切除手术跟别的癌症切除不一样,对一个女人来说……伤害太大了。我还没生孩子呢。”
黎晚苦笑的时候眼眶红了,有些湿润。
主治医生是男医生,平日里也听说过黎晚的婚姻很不幸福,在他看来,像黎晚这样的女人,虽然长相上可能并不是有多好看,但是她心地善良人又好,重要的是医术高超,他真的是不明白为什么黎晚的丈夫不珍惜她。
医生叹了一口气,只能劝慰:“现在奶粉喂养婴儿的也很多。很多妈妈都采用这样的方法,只要癌细胞不扩散,就能够要孩子。”
黎晚浅浅吸了一口气,抬头的时候目光烁烁:“可是……我已经怀孕了。”
说完,黎晚将一张验血单放到了医生的面前,这张单子,刚刚被她紧紧攥在了手心底里面,渗出的冷汗把纸弄的皱巴巴的。
“一开始我不愿意做切除手术,是觉得一个女人做成我这样原本就已经够失败了,要是身体再不完整的话,就彻头彻尾地可怜了。”黎晚声音低沉开口,隐忍痛苦。
“但是现在,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黎晚很天真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医生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蹙眉看着她:“你疯了吗?黎晚,你的医学专业知识远比我要多得多,你的癌症在什么程度你自己心底也明白,你难道觉得自己如果不切除肿瘤的话还有可能活的过十个月把孩子生下来?”
医生直接质问黎晚,也真的是为了黎晚好。
黎晚扯了扯嘴角,心底抽搐了一下。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当妈妈的感觉是怎么样的。我想挑战一下。”
黎晚兀自喃喃,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
一个癌症病人,怎么可能生下孩子?
“不立刻接受手术,你连三个月都活不过!”
医生呵斥黎晚,作为朋友的口吻。
黎晚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对医生说道:“今晚我好好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医生见黎晚脸色难看,也不能将话说了太过了,只能叹气:“好。我先提前帮你准备好住院手续。”
医生已经帮黎晚做好了万全准备,只等她自己下决心了。
黎晚转身离开。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产科思凉的病房。
因为思凉刚才联系了她,说了孩子掉了的事情。
“事情就是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思凉静静地跟黎晚说了所有的事,只觉得自己心底像是被人鞭挞了一样。
黎晚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面色难看的女人,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她撇了撇嘴开口:“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经历这么多……身边的女人总是能够轻易就得到幸福。但是我们却总是在挣扎。在我看来幸福的定义真的很简单,只不过是安定的生活和爱你的人而已,但是……老天爷好吝啬,这点都不愿意给我们。”
黎晚的手指搅动在了一起,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思凉察觉到了黎晚身上的一丝不对劲,连忙开口:“晚晚姐,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黎晚扯了扯嘴角,伸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开口的时候眼眶虽然通红湿润,但是话语却是幸福温和的。
“虽然我觉得现在这个时候跟你说这个话有点不合适……”黎晚的目光落在了思凉的肚子上面,“但是,思凉。我怀孕了。”
黎晚话落,嘴角溢出了幸福的笑意。
对于荔湾来说,能有一个和白子阳的孩子,是她那么多年的一个梦想,真的称得上是梦想。
黎晚很喜欢小孩很喜欢,就算对点点也是当作自己亲生的一般,就是因为喜欢。
但是这几年白子阳连碰都不愿意碰她,哪来的孩子?
所以这一次,当黎晚验血的时候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担心自己的癌症,而是欣喜有孩子了。
这应该是一个母亲最基本的反应吧。
思凉闻言,立刻激动地抓住了黎晚的手腕:“真的吗?!太好了!晚晚姐,你终于……达成一个心愿了。”
思凉的眼眶通红,嘴角忍不住的笑,丝毫不因为自己的痛苦而痛苦,她不希望把自己的痛苦传递给自己最好的朋友。
黎晚看着思凉高兴的样子心底略微有些心
酸,她上前抱了抱思凉,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她不想告诉思凉她身患癌症的事情,因为她知道思凉也已经经历的太多太多了,她跟思凉所想一样,不愿意把自己的痛苦传染给自己爱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被扣了两声,思凉连忙开口:“请进。”
门被推开,卓邵北推门而入,他是来找思凉说明顾氏账户的事情的。
“温小姐,关于温氏的事情,我已经全部……”
卓邵北阔步走进来,学金融的人一向注重时间观念,他一进门就开始说,但是话说到了一半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一个熟悉女人背影身上。
黎晚松开了抱着思凉的胳膊,浅浅吸了一口气,抓过头来看向了卓邵北。
她先是愣了一下,下一秒蹙眉。
她很不乐意看见卓邵北,因为每一次看到他准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黎晚起身,擦了擦眼泪跟思凉开口:“我先回家了,明天再来看你。”
思凉颔首,她说完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但是就在他离开的下一秒,卓邵北忽然也转身走了出去,还不忘跟思凉撂下一句话:“温小姐请等一下!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思凉见卓邵北的反应略微震惊了一下,他跟晚晚姐很熟悉吗?
病房门外。
黎晚拖着疲惫的身体原本是想要直接打车回家了,她心底在想着今晚回家要做什么饭吃的时候,忽然从身后有一双手臂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黎晚惊了一下连忙转过身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后脸色有些焦急但是看得出来很欣喜的卓邵北。
“黎小姐。”卓邵北因为追的有点急,说话的时候气喘的也很厉害。
黎晚略微蹙眉,仰头看着卓邵北:“卓先生,你有事吗?”
她心底觉得奇怪,这个男人怎么哪里都可以预见。
“我想……要你的联系方式。”卓邵北很干脆利落地说出这句话,很镇定很镇定。
学金融的男人一般都这样,干脆,果断利落。
黎晚浅浅地倒吸了一口气,说实话有点无语。
“卓先生,我们很熟吗?到了需要交换联系方式做朋友的地步吗?”
黎晚说话很直接。
“我认为很需要。”卓邵北沉着地看着她,好看深邃的眸子令人心颤。
黎晚却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开口:“卓先生,你知道我的秘密。”
这句话一出口,卓邵北的脸色变略微沉了一下,有些窘迫难堪。
她的秘密,自然指的是她患了乳腺癌的事情。
“我知道。”卓邵北如是颔首。
“你也见到过我的丈夫,两次了。知道我的婚姻很难堪。”她补充了一句。
到了黎玩这个年纪,她不是天真的小女孩什么事情都不懂了,她知道一个男人刻意想要一个女人的联系方式,而彼此正好都是成年人的时候,那么这个男人的动机和目的非常明确。
黎晚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很冷漠。
卓邵北伸手擦了一下鼻尖,动作随性潇洒。
他颔首:“嗯。”
“那你应该清楚我的生活现在就是一团糟糕。你想惹上一个身患绝症婚姻不幸的女人?”
黎晚把话简直说绝了。
她很不喜欢有别的陌生男人来搭讪。
卓邵北蹙眉:“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黎晚闻言也皱眉,一瞬间脸色微微有些通红。
好吧,还是她自作多情了。
也对……就像白子阳说的,像她这样外貌的女人,没有几个男人会喜欢的。
黎晚显得有些窘迫,听到卓邵北继续道:“我只是看到你还没有接受手术治疗,想提醒你一声。至于联系方式,我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
卓邵北很诚实。
他之所以追出来,只是觉得惊诧,她竟然还没有接受手术。
黎晚冷冷看了他一眼,扔下一句话:“谢谢,不过我不需要陌生人关心。”
话落她转身扬长离开。
卓邵北见她离开也没追上去,转身回到了病房内。
思凉见到卓邵北之后也没有问他去干什么了,想要知道这个问题,干脆直接去问黎晚就好了。
有的时候男人的嘴总是比女人要严的。
思凉直接开口询问有关温氏律师行的事情。
“卓先生,把你知道的具体都告诉我吧。”
思凉让自己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她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
况且,大致的,最重要的情况卓邵北也已经都告诉她了。
一席话后,思凉的眉心一直没有舒展开来。
她觉得心底很堵,也觉得很奇怪很奇怪,为什么当年爸爸
要允许傅其深不断的注资到温氏律师行?
因为当时的温氏律师行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财务漏洞,完全不需要外来资金。
卓邵北说还会继续帮思凉查一下,尽力而为。
就在卓邵北前脚走出病房,后一秒思凉的手机便响了,是顾同。
思凉连忙摁下了接听键,那头,是顾同略微有些沉重的声音。
“思凉,查到了。十五年前温文的病例。”
“怎么样?!”思凉倒吸了一口凉气,手心都攥紧了被子。
“十五年前,温文就患上了胃癌。而且是晚期。在距离他死亡前的三个月,他已经得知了自己的病情。”
顾同开口,话落,思凉的手忽然间颤抖了一下,手机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白家。
黎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因为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外面转了一圈,这个她因为白子阳而住了这么多年的城市,不知道她还能住多久……
一转就转了两三个小时,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她觉得也没什么,反正家里也只有她一个人,白子阳是绝对不会这么早回家的。
黎晚觉得很累,在玄关处甩掉鞋子之后直接走到了沙发前盘腿坐下。
她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眼泪忽然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她别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可以在一个人的地方释放了。
黎晚不是爱哭的人,但是一想到自己身患绝症,很可能马上就要看不到眼前这一切的时候,心底还是很害怕很害怕,很恐慌的她更担心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能,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黎晚害怕地抱着膝盖哭,哭的越来越大声,她真的很久没有这么放肆地哭过了。
因为她确定自己现在是一个人,才敢这样宣泄自己的痛苦。
但是就在黎晚痛苦不堪地大声哭泣的时候,下一秒,几个脚步声将她吓了一跳,一下子停止了哭泣抬起了头。
她像是一条受惊的小鹿一般,极为恐慌地看向了不远处的白子阳。
他这个时候怎么会在家?!
他刚才……看到她在痛哭了?
思凉倒吸了一口冷气,手指都蜷缩在了一起。
心底颤抖地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