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余元没了声息,陆修远靠近过去,用剑尖将其衣襟挑开,将那道上面写着‘魄’字,一半发黑,一半泛白的通红符纸慢慢挑拨开,细细查验。
直到确定其不是阴毒法器,不会主动伤人后,陆修远俯身将其捡起。
甫一入手便感觉一股寒气袭来,冰冷刺骨,伴随着一阵凄厉、痛苦的哀嚎声,仿若周身被群鬼环视,同时耳旁响起‘呜呜呜’的鬼嚎呜咽。
“此物绝不是善品!”
陆修远虽不识得手中符纸为何物,但却第一时间将之与邪秽一词关联起来。
“算了。”陆修远叹了口气,“还是先去翠云观问明权老道,他与那晦明乃是师兄弟,或许能懂得此物来由。”
既然那宜秋居一干邪祟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那今夜贸然前往实属不妥。
不过他盯着地上余元的尸体,又瞧了瞧掌心的符纸,微微一笑,又生一计。
......
翠云观。
“陆公子,是从哪里得此符纸的?”权老道大惊失色,望着陆修远手掌内的符纸变了脸色。
“怎么?难道权道长识得这符纸的来历。”
陆修远将权老道脸庞变化尽收眼底,暗道:这权老道果然见多识广,识得此符纸,自己果然没找错人。
“陆公子可还记得,那夜在阴葵山上,我与你说的活死人之事。”权老道面色发苦。
陆修远回顾一番,点了点头。
“莫非便是符纸在作祟,能将人的魂魄收了进去?”他联想到余元此次到宜秋居的目的‘收魄’。
那些活死人或许便和金刚观脱不了干系,说不定便是他们将那些人的魂魄拘留,而这宜秋居似乎也是为金刚观办事的。
只是这二人是从属关系?还是合作关系?
“陆公子,说对了但没完全说对。”权老道皱着眉头,“不是收魂魄,而是收魂。”
“人有三魂七魄,魂主善,这就是说一个人的德行、人品,以至于人之本性,那都是魂来主导的。而魄则是人之本能行为,无关善恶。”
“死后魂不消,则留有善念,人性尚存。而时间弥久,魂消之后,则是魄接管身体,那时候便是一具行尸走肉。”
“时间再久,则魂魄皆消,那时候‘人’便不能再称之为‘人’,而叫魔物更合适些。”
权老道望着陆修远手中红色符纸:“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此符纸用了芥子须弥之法,其内关了许多人的魂。”
“陆公子,你是从何处得来这符纸的?”
陆修远打了个哈哈:“这符纸正是从甄家那邪祟身上得来的。”当下简略说了甄家发生的事情,当然该略去的地方,他没有讲,至于宜秋居的事情,那是提也没提。
“恩。”权老道点点头,“也亏得陆公子前去,若如不然,那甄实定然会被邪祟收了魂,而变作一具行尸走肉。”
“变作行尸走肉?”陆修远大吃一惊,心道:难道阴葵山活死人真是宜秋居那帮邪祟在作怪?
还有他们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的魂,要金刚观之人持符前去收容?
是了!一定有许多诸如甄实那般被邪祟迷惑的人,又有许多如自己这般无意闯入宜秋居的人。
又或许这些邪祟,便是分布在安源镇各个地方,专门害人收集魂魄,来制作活死人。
想到这里,陆修远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权道长,那这张符纸......”
“这张符纸老夫从其色泽上来判断,估计可容纳二、三百人之多。”权老道望着符纸,心有余悸,“而一半发黑,一半泛白,那便是说,此符纸已然容纳了一半之多的魂。”
“什么!?”
陆修远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人遇害,“那这些魂还能释放出来?那些失了魂的人还能再清醒过来么?”
权老道支吾着,语焉不详:“这个老道倒是无能为力,其一,这些魂不知被封印了多久,若是魂久离躯体,那么其本体早已是一具行尸走肉,再想醒来那,那......那是千难万难。
其二,即使这些魂刚被封印不久,还有的救,但那也要先找到其失了魂的躯体才行。
便是如阴葵山上的囚犯,这些人,老道使用‘北斗还魂阵’尚且能将其魂招来。”
陆修远点点头。
但他瞧着权老道,似笑非笑,“这符纸的来历颇为奇怪,想来邪祟便是法力高强,那也多半不会制作,权道长......”
“不错,这符箓之术乃是道家招役鬼神,使用大神通的术法,按理来说,邪祟绝无精通此术者。”
权老道念及此,脸色煞白,这绝对是道门出了内鬼!
“看来这里面的水很深啊!”陆修远饶有深意的说道,“权道长你能制作此符么?”
“啊!?”
权老道绝不会想到陆修远会问的这么直接,一时之间,竟然呆了,“实不相瞒!昔年老道确实曾无意间了解到,此符箓的制作方法。
但这符箓制作起来却极为苛刻,甚至可以说是阴险恶毒之极。”
“首先便要制作符箓者,以身饲符......”权老道似乎不愿回忆,“......那也就是说,制作符箓成功之时,便是身死之时。”
陆修远点点头,这果然是邪物!
心中却思忖:这权老道懂得这符箓的制作之法,那晦明便多半也懂得,可是这符箓制作成功之时,便是身死之日,似乎又说不太通。
一时之间,老问题还没有理清,又有许多新的疑惑涌上其心头。
......
还未近黄昏,天已黑,云层密集。
陆修远匆匆离别翠云观,行了一个多时辰,距离宜秋居约莫还有一段距离,他便给自己使了个‘隐’字诀。
他遥遥望去,只见宜秋居内灯火通明,透过白玉栏望去,溪水潺潺,松柏苍翠,地上云蒸雾腾,楼宇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更是如人间仙境。
陆修远却没有贸然直闯。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还是提早摸清楚情况,再做应对,稳妥一些。
怀了这个心思,陆修远绕了几绕,寻了个自认为隐秘的地方,悄悄溜了进来。
他循声摸到一处,是一座较为偏僻的黑色矮脚楼,此楼炊烟袅袅,饭香扑鼻兼之有油烟溢出,不出意外,便是厨房。
“今日殷老爷要招待重要客人,要是饭菜做得不合口味,嘿嘿......下场你是知道的。”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厨师老乔拿着巴掌大的勺子,跪倒在地,低着头,等到身前青衣婢女彻底消失不见,才敢抬起头。
“呸!”一口唾液被吐到锅内,老乔脸色通红,也不知是被热的,还是被吓的,“天天威胁老子!这群狗娘养的畜生!蛆生王八养的......”
老乔越说越气,又从鞋底扣了两块泥巴,放入了锅内。
“你在干什么?”陆修远猛然出现在其身后。
厨师老乔登时魂飞天外:“难道被发现了?”心一狠,便要端起灶台前的热油,与后面来人同归于尽。
“我是来帮厨的。”陆修远觉察到老乔的意图,按住了他的手。
老乔顿时大惊失色,左右环顾,四下无人,小声道:“你,你也人?”
“是的,我也是今日被他们抓来的。”陆修远一脸沮丧加茫然。
老乔瞧了陆修远衣着,心里寻思:这又是哪家倒霉的公子哥儿?
叹了口气:“小哥儿,来到这里便不要想着出去了,这里,这里可是狐媚成精、妖邪遍地......”
老乔颇为善谈,又或许是受欺压太久,无人倾诉,对陆修远侃侃而谈。
“这么说,与乔师傅一同来这宜秋居的还有许多人?”陆修远疑问道。
或许这些人便是提供‘魂’之人,也是那金刚观那人来宜秋居的主要目的。
“是,与我一同前来的共有三个,可是他们都,都变成了耳聋目哑的木头人,而我也是精于厨艺才被留了下来......”
“这群杂碎,手艺不行,口味可刁得很,要求不少。”老乔说着又向锅内吐了几口唾液,“可他们毕竟还得吃老子的口水!”
“不错!”
陆修远跟着老乔学得似模似样,也从地上抓了把泥土撒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