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远随着乌总管进了二进院,那个由珍贵木雕堆砌的四合院。
穿过回廊,绕过了两扇拱门,来到一处三层窑楼前,红漆白墙,房檐斗拱上供着角兽。
柔和的琴声从其内传出,似风吹柳条拂堤,又似泉水清流,轻缓柔和,仿佛让人置身云端仙境,忍不住驻足聆听。
“这是安神普善曲,可使人放松舒心,调理内息,颐养元气。”乌总管望着陆修远,捻着嘴角八字胡,走上楼梯,“老爷就在二楼,我前去通禀一声。”
“恩!”陆修远点点头抬眼望去。
窑楼一楼内,门窗紧闭,隔着门纱,似能隐约瞧见有个人影,在里面抚琴。
不多时,乌总管站在二楼栏杆前,向陆修远摆手示意,他朝着二楼走去。
“老爷,陆公子到了。”乌总管轻声说道。
“恩。”里面只传出一声轻微的应答声,听起来这江崇山依旧有些虚弱。
推门而进,江崇山正斜倚着靠背坐了起来,见陆修远进来,他竟想起身相迎。
“不必客气,江老爷。”陆修远率先开口,并瞟了几眼身前的江崇山。
见他面色苍白,肩披呢绒绸衣,身后倚着被褥,眼窝深陷,双颧凸出,面容憔悴。
显是被前一段的事情折腾的不轻,以至于现在看起来还有些中气不足。
“听说那日是公子斩妖降魔,救了江某性命,老朽感激不尽。”江崇山情绪有些激动,双手虚拱,朝着陆修远遥遥拜了几拜。
陆修远运起‘火眼金睛’神通,眼中旋出黑炎。
盯着江崇山上上下下看了数息,这才回过神来:“区区小事,不必再提。江老爷子近几日可安好?”
“好,很好。这还要仰仗陆公子以及金刚观的晦明大师。”
江崇山虽看起来身子虚弱,但精神矍铄,言词清晰,十分干练。
“那晦明大师的还魂法事,为江老爷招魂寻魄才是主要原因,陆某又岂敢掠美?”
陆修远眼神一动不动,盯着江崇山。
“哪里哪里。还要感谢陆公子仗义降妖。”江崇山一愣,笑着说道。
“哦?是么?我看不见得,晦明大师将一切早已安排妥帖,非但将江老爷一身邪祟尽除,还安排两人贴身照顾,陆某可不敢居功!”
陆修远说着,目光瞄向一旁书房帷帐后面,似笑非笑。
“这......咳咳......”江崇山嘴角抽动,轻咳几声,“我就说陆公子少年英侠,是瞒不住的,二位请出来吧。”
话音刚落,脚步声响起,一矮一胖两个道士,麻强和鲍史从书房帷幕后走出。
正是那日陆修远在江府看到的,二位金刚观的道人。
“陆公子见礼了。”
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矮道士麻强肩上背着一把大环刀,约莫长半丈有余,刀背铜环哗哗作响。
胖道人鲍史紧紧握着双手,手里似乎攥着东西。
“恩。很好。这位道长走的刚猛路子,虎口老茧颇见功夫,想来手上力道不小。”
陆修远望着麻强嘿嘿一笑,转而审视胖道人鲍史:“而这位道长的五谷米,勘破邪祟行迹倒也是一把好手。”
“你二人相互配合,倒是如虎添翼,能平添几分威力。”
麻强和鲍史二人齐齐变了脸色。
不过陆修远接下的话,更是让二者面如土色:“你二人倒是有些道行,不过却是瞎了眼。眼前这一尊妖魔,二人居然熟视无睹,装作视而不见?”
陆修远扶手指着江崇山,淡淡说道。
江崇山扶着蜷曲的山羊胡,皱着眉头:“哦?陆公子这是何意?江某可有些听不懂。”
“听不懂不打紧。”
陆修远依旧没有看江崇山,而是望着麻强和鲍史,“眼前这位是江府的江老爷子,还是金刚观的晦明大师,你二人可知?”
鲍史额角渗出汗水,其实他靠着掌内的五谷米,也早知这江崇山不是善类。
师父吩咐下来,要自己和麻强二人护他周全,他二人虽心生疑窦,却也照做,毕竟师父可是承若了好处。
而且他也早知道,余元那帮子人经常跑的宜秋居,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虽心知肚明,但他和麻强二人也只是装作不知,如今被陆修远一语点破,倒有些手足无措。
“啪啪啪。”
江崇山将肩上披着的呢绒绸衣撩开,走着下床,双手鼓掌,面露微笑:“你小子倒能找到这个地方来,倒也有几分本事。不过今天可不会像昨夜一般。”
江崇山这句话,倒是变相承认自己就是晦明。
他左右望着麻强和鲍史:“吾徒,还不快快将此人拿下!”
麻强和鲍史二人眼对眼,面露惧色,虽然得知师父和一些妖邪确实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如今这江崇山居然说话投足之间都带有些晦明的影子。
难道师父竟真的完成了传说中的夺舍?占据了江府江崇山的身体?
“怎么?不认得为师了?为师当日承诺给你们的无上道法还想不想学?”江崇山斜眼撇着二人,“你二人还想不想拥有第二条命?就如同为师这般。”
“这......”麻强和鲍史二人,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过得片刻。
麻强将头一拧,把肩上大环刀放在了手上,盯着陆修远:“算你小子倒霉!”
随后,他又恭敬的望着江崇山:“师父,稍稍歇息片刻,待徒儿料理了这多事的!”
鲍史也吱吱的搓着手中的五谷米,看来也做好了决定。
“很好!”
陆修远嘿嘿一笑,“先前我还在嘀咕,要是你二人当场反戈,助我杀了江崇山,该如何处理你二人。
现在看来倒是我想多了,根本就没有思考这个的必要。”
陆修远伸出食指,一一点过眼前三人:“你,你,还有你,你们师徒三个一起上吧。陆某何惧!”
麻强闻言,双手持刀,在半空一旋,刀背铜环哗哗作响,直接横劈下来。
鲍史右手成拳,向后一挪,而后向前一推,五指展开向天,手掌下数以百计的米粒如同针尖,速度更快,袭向陆修远。
这二人打定主意,竟没有半分多余的话,一出手便是狠辣攻击。
陆修远右脚抵着木凳,一个回旋将之踢起。
凳面先是挡住了五谷米,而后迎着大环刀,被一劈为二,木屑乱飞。
此刻陆修远已经退后两步,手中提着长剑。
楼下的琴声,也在先前的变故中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