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佳节,天气难得的好,极目蓝天阔。
马车飞快的在青石板铺成的官道上飞驰,此时的扬州,已经沉浸在了端午节的浓郁氛围中。
新城河上,所有的画舫全部清理一空,数十艘龙舟在河面上一字排开,鼓声如雷,吆喝声阵阵,大河两岸,观龙舟的人群如织,非常的热闹喧嚣。
陆铮沿着新城河一直到瘦西湖,瘦西湖上所有的画舫全部汇聚到了湖的中央,密密麻麻的画舫被精心刻意的安排,在湖心构筑成一座人工岛,远远看上去,远处的江心,亭台楼阁,歌声飘渺,人影绰绰,好不热闹。
瘦西湖上的龙舟也不少,这里的龙舟比新城河的龙舟更大,更威武,扬州府八个县,这里就有八艘威风赫赫的龙舟,今天瘦西湖上的止水文会和龙舟大赛,才是扬州城最受关注的焦点。
止水文会汇聚扬州最顶尖的才子名流,而瘦西湖上的赛龙舟,则是八县竞技,噱头更足,赛龙舟的汉子都是从八县征集而来的最强壮的汉子,一场龙舟赛早就超出了其本身的意义。
八县竞技,暗示着新一年八县的气运,甚至还可能预示着八县各县尊的仕途和命运,所以,瘦西湖赛龙舟是相当重要的竞技,极度的激烈精彩,也是整个扬州最受关注的龙舟大赛。
陆铮的马车停在了湖边,湖边已经汇聚不少人,这些人大都穿着崭新的儒服,岸边有很多游船候着,才子们纷纷登船。
陆铮从马车上下来,秦越早就在岸边恭候多时了,他一眼看到陆铮,连忙走过来,非常客气的拱手为礼道:“陆铮,铮哥儿,别来无恙啊!”
陆铮连忙回礼道:“巫山兄好,今天路上的人太多,一路迟缓,我没有迟到吧?”
“来得正好,快,快上船!”秦越字巫山,他早就备好了专门的游船,游船不大,可是却非常的精致,陆铮跟着秦越上船,船舱里面已经汇聚了一群姑娘,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秦越仔细一看,竟然看到了松竹居覆雪姑娘,其他的佳丽也皆是扬州画舫上的佳丽,这些姑娘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秦越对众女道:“各位姑娘,这一位是我的朋友陆铮陆兄,今日他虽然是首次参加止水文会,可是才华惊人,各位姑娘你们可要对陆兄热情一些哦!”
众女齐齐起身,秦越身份不一般,能成为秦越朋友的人,那必然是才子无疑。再看陆铮的模样,比秦越年纪还小,秦越对他却十分的客气,风尘女子,最善于察言观『色』,一时女孩们都抢着往陆铮这边凑。
秦越哈哈大笑起来,陆铮道:“好了,姑娘们,今天的主角可是秦兄呢!这么多姑娘中,覆雪姑娘我算是最熟悉,许久没听你唱曲儿了,要不来一曲?”
秦越招呼女孩子暗中就有试探的意思,他对陆铮毫无了解,希望能从陆铮的言谈举止,行为处事之中来『摸』一『摸』陆铮的深浅。
面对这样的场面,陆铮应付起来太轻松自如了,他一语道出了覆雪的名字,覆雪当即大喜过望,要知道今天这么些姑娘,大家表面上都笑笑嘻嘻,其实暗中都在比着呢!
覆雪来自松竹居,画舫不是很出名,她本身姿容也不出众,在众多佳丽中可以说是泯然众人矣。
陆铮直接道出她的名字,相当于让她在姐妹面前出了大风头,她心头哪里能不高兴?
覆雪出风头了,其他人哪里甘心落后,当即便有姑娘道:“好,我为覆雪抚琴!”
琴声叮咚,覆雪缥缈的歌声响起,只听她唱: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
覆雪唱曲儿,她的声音并不高亢,胜在吐字清晰,歌声婉转,听她的曲儿,有一种身临其境的画面感。
她就那样轻轻唱曲儿,便自然区别于众人,让她显得鹤立鸡群。
“好!”秦越拍手大赞好。
那弹琴的姑娘瞅着秦越兴奋的模样,心中十分吃味,当即,道:“秦公子也擅词曲,请公子也来一首!”
她不问秦越愿意不愿意,指尖的曲调已经变了。
这曲调一变,和刚才的风韵大为不同,秦越是真正的『骚』客才子,表现欲也是相当强的,听着曲调来了,他略微一沉『吟』,竟然也扯开嗓子唱起来。
他唱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他的声音和覆雪大为不同,覆雪的声音清越如黄鹂,他的声音则浑厚沉重,如钟鼎金石,这个调儿覆雪也会,秦越唱到高亢之时,覆雪自然的和之,两人的声音竟然珠帘合璧,毫无违和,游船上众多姑娘都拍手,气氛非常的融洽。
陆铮也看得暗暗点头,心中想才子就是才子,还真有两把刷子,这秦越了不得呢!
陆铮心中虽惊,可是他城府极深,面上并不『露』丝毫声『色』,实际上,陆铮两世为人,见多识广,秦越虽然厉害,但是比之陆铮所见到的牛人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秦越边唱,他一边暗自关注陆铮,看到陆铮这副模样,他心头不由得愈发觉得陆铮不凡呢!
秦越唱得兴起,大家听得也认真,游船上一片欢乐祥和,恰在这时候,湖面上忽然掀起一波汹涌的波涛,游船出现剧烈的晃动。
“啊……”几个姑娘没有站稳脚跟,直接摔倒,桌上的茶杯茶壶更是滚落一地,船舱一片凌『乱』。
歌声戛然而止,秦越用手抓住船舱的扶手,掀开船舱的门帘,只见一艘极大的游船速度飞快的从旁边冲过去,敢情刚才的那一股波涛便是这一艘快船所激起来的。
大船的甲板上,傲然站着一位儒袍青年,看此人,身材挺拔,一表人才,举手投足之间,范儿特足。
他手中握着一柄折扇,神『色』倨傲,眼睛看都不看陆铮等乘坐的小游船一眼。
“陈圭,如此无礼之行为,可为君子夫?”秦越气得不轻,他瞪着眼睛竟然拽了这么一句。
那倨傲公子慢慢扭头,一眼看到秦越,佯装惊讶的道:“哦?我道是谁,原来是秦兄!这炎炎夏日,酷暑难耐,秦兄刚才唱的是什么呢?
春江『潮』水连海平么?这是哪里抄来的诗句?今日端午佳节,扬州百舸争先,哪里有『潮』,哪里有海?秦兄,我辈读书人行为做事当坦坦『荡』『荡』,可不能无病呻『吟』,不能故作风雅哦!”
“你……”秦越脸都气绿了,可是陈圭的话他却无可辩驳,他和陈圭两人同为止水四杰,平常两人就比着呢,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止水文会,止水四杰在场的恰就只有他们两人。
可以想见,今年两人必然会有一番龙争虎斗,文会还没开始,较劲便开始了,陈圭看上去信心十足,行为做派也是咄咄『逼』人呢。
眼看秦越落了下风,陈圭更是得意,他连连冷笑,眼睛一下看到了陆铮,又道:“秦兄,这一次文会你又邀请了哪里的才俊啊?不给我介绍介绍么?”
秦越眼睛看向陆铮,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当即道:“这一位是陆铮陆兄,他可是观山书院的才子,今天前来我们止水文会,目的自然也是以文会友呢!
“呃……”陈圭一下愣住,盯着陆铮差点笑出声来,观山书院那是什么地方?观山书院最近搞了一个什么观山诗会,为了能请到他陈圭前去,可是砸了大把银子呢!
陈圭思忖再三,觉得还是不能让秦越一人在止水文会上唱独角戏,他才推掉那边的重金邀请。其实,以他的身份去观山诗会根本不用作诗,随便指点一下观山书院的学生他便可以轻松应付完成,回头还能拿大把银子呢!
陆铮是观山书院的学生,其水准能高到哪里去?再看陆铮的年龄,约莫也就十四五而已,这个年龄能有多少才学?
止水文会不论出身,只论才学,这是曾山长定下了规矩,正因为这一条规矩,吸引了无数人前来止水文会企图扬名立万,客观的说有人成功,但是绝对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扬名的。
没有足够的才学,敢来参加止水诗会,回头只能是自取其辱。
感受到了陈圭轻蔑的眼神,陆铮神『色』不变,他淡淡的道:“观山书院陆铮见过陈兄,我才疏学浅,尤其不擅作文,今天跟随秦兄过来就是长长见识而已。
止水文会好大的名头,陈圭兄和秦越兄也是好大的名头,今天我能够见识你们的文采,实在是非常的幸运!”
陆铮语气很平淡,以他的心机城府,哪里看不出秦越和陈圭之间的猫腻?
秦越故意把陆铮说成是观山书院的学生心中就存了挑拨的意思,陈圭回头只怕会专门针对陆铮,那样对陆铮来说可就不好了。
陆铮对自己的才学太了解了,他的各方面都还处在基础的阶段,要想真正学有所成还要下苦工不可。
今天这样的场合,才子云集,陆铮这点水准哪里能顶得上去?当即,他才不被秦越当枪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