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皋现在要揣摩陆长河的意思,这个比他还年轻,却城府极深,从来都躲在阴暗中的密谍头子,绝对是戴皋最为忌惮的人之一,所以陆长河的任何举动,他都不能不重视。
悬镜司无孔不入,戴府就有悬镜司的眼线,明着戴皋知道有几人,但是藏在暗中戴皋不知道也绝对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戴皋喜欢小书房小客厅的原因,戴皋的书房很小,仅仅只能容纳他一人,连宋福儿端茶给他送过去,书房里都待不了,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想要监视戴皋的日常都几乎不可能。
但饶是如此,戴皋依旧会常常觉得自己家里总有一些他看不见的目光,让他内心寒意涌动,常常彻夜难眠。
“陆铮这小儿,竟然被陆长河盯上了,真和一个‘陆’字毫无关系么?”戴皋内心斟酌盘算,再仔细思忖陆长河的意图。
无疑,陆铮能比陆长河看上,说明这小子的确非同一般,陆长河何许人?那可是个眼高于顶的存在,普天之下除了皇上,陆长河瞧谁都似乎不顺眼,甚至戴皋有时候都觉得陆长河有些瞧不上他呢,陆铮何德何能?
很显然,陆长河意在陇右,陆铮在陇右的出『色』表现让他产生了兴趣……
此时,悬镜司,这个位于皇宫东门外大榆树下面的一幢漆黑阴森的建筑,过往的行人都不敢往这里面多瞅一眼,生怕这一眼瞅过去会看到什么阴森恐怖的东西,抑或是沾染到什么不该沾惹的麻烦。
而对于悬镜司内部的人而言,这里面的机构复杂缜密,无时无刻都像是一一台精密运作的机器一般,整个大康帝国甚至整个天下的情报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被收集归拢,整理存档。
而悬镜司的各种命令,也从这座建筑里面发出来,发现四面八方,隐藏在庞大帝国以及敌对国家以万计的间谍密探甚至还有杀手死士,都受这些命令的支配。
大康朝人人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悬镜司不知道的秘密,陆长河足不出户,能知天下事情,就是靠遍布在四面八方的密探。
虽然是年关,可是陆长河依旧来到了悬镜司,不仅他来了,悬镜司八大处的掌印官都来了,这便是悬镜司的与众不同。
悬镜司的人除了陆长河之外,其他的掌印官都不显名于外,可是他们个个都精明能干,手握重权。
甚至是辅政大臣,六部尚书,封疆大吏,都可能会成为八大处这些掌印逮捕的目标,一旦这些朝中大臣被悬镜司抓住了把柄,等待他们的将是极其凄惨的命运。
悬镜司八大处的三处,掌印大人名为刘川河,三处负责地方官员的监察,大康朝的十多个省都在刘川河的视线之中。他手中掌握的密探也是八大处之中最庞大,最重要的!
地方稳定,关乎江山社稷的稳定,大康朝如此地大物博,当权者要了解每一个角落,不靠悬镜司三处还能靠谁?
“首尊大人,您今天见了戴相了么?你是不是怀疑戴相在陆铮的身上别有用心,亦或是其他的原因?”刘川河轻声对陆长河道。
他们两人的名字中都有一个“河”字,刘川河行事缜密忠诚,因而陆长河对其十分的器重,在八大处中,三处刘川河被认为是最有机会提拔成为副首尊的人选。
陆长河轻轻摇头,道:“我只是想啊,这个叫陆铮的官儿还只是个孩子,不过十多岁的年纪。他一个文弱书生,是哪里来的这等本事?
川河,就算你在西北,只怕也干不成这样的事儿吧?”
“惭愧,首尊大人,我真的很惭愧。我亲临西北,也绝对不能和陆铮大人比。陆铮大人在京城便展『露』出极高的才华,如若不然,也入不了皇上的法眼!”刘川河小意的道。
陆长河淡淡笑笑,对陆铮如何进入皇上的法眼,其原委自然瞒不过他。他还专门让人查过,天师徐天道是不是和江南陆家有什么关系,结果什么也没查出来,只能把那件事当成巧合。
而陆长河仔细追溯陆铮的过往,很可惜,陆铮年幼的时候毕竟太弱小,就算悬镜司的能力再强,也无法顾及到他,因此,陆长河无法准确的掌握陆铮在扬州的经历。
但是从掌握的情况看,陆铮从扬州到金陵,从金陵到京城,从京城到西北,这一路顺风顺水,除了陆铮本身卓绝的才华之外,总有很多巧合存在。
为什么一个人能有这样的气运?在京郊读书竟然能碰到皇上的大斋醮,这实在是让陆长河有些想不明白……
“首尊大人的意思,是我们悬镜司要吸纳陆铮大人么?”刘川河试探的道。
陆长河点头道:“不错,如此人才,我们当然要吸纳。此人的背景清白,又恰恰气运不凡,能力不用说,那更是了得,如果他能成为悬镜司的一员,对我们悬镜司是莫大的助力!”
刘川河点头道:“首尊大人一直渴望帮皇上解决豪门权阀的问题,陇右的宋、齐两家的确难对付,倘若陆大人能得到我们悬镜司的助力,加上他自己的才华,应该有希望改变陇右眼下僵持的局面。”
陆长河抚掌而笑,道:“知我者川河也,我心中想什么,瞒不过你!”
刘川河道:“其实首尊大人无需太多的疑虑,首尊大人疑虑陆铮一介书生,竟然能够巧合的碰到皇上,并且得到皇上的喜爱,两人还有一段仙缘。
现在,陆铮入了首尊大人的法眼,是不是这一点也值得怀疑?他一个被放逐的官员,小小六品的芝麻官,为什么能得到朝廷一品大员的赏识?恐怕这个时候,相府的某位老先生,正为了这件事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吧?”
陆长河微微愣了愣,哈哈笑起来,道:“看来我们的职业敏锐有时候也的确容易让人钻死胡同。你说得有道理!”
刘川河道:“首尊大人客气了,是不是要我们现在就去接触陆大人?”
陆长河摇摇头道:“不!不!西北很精彩,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要做,静静的盯着就行,陆铮年纪小,虽然天资很高,但是玉不琢难成大器。眼下正是好机会,我们无需打扰,等他在西北把两年之约完成,回京考中进士之后,我们再徐徐图之,到那时候,他方可为大用……”
刘川河心中暗暗吃惊,他没有料到首尊大人的谋算竟然如此之远,他心中忍不住嘀咕,首尊大人不是对西北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恨不得立刻就解决豪门权阀的问题么?
眼下怎么忽然之间又不那么急了,摆出了放长线,钓大鱼的架势?
“首尊大人,您放心,我在暗中准备,此事不会伸张,您倘若有一天想要动,我随时都能安排,保证不会误事!”刘川河道。
陆长河点点头,道:“山东那边,你暗中打个招呼,张家的那些孤儿寡母和陆铮关系紧密,再说了,他们也很无辜,让他们活得宽松一些,去吧……”
刘川河微微皱眉,心中明白陆长河的意思,但凡是悬镜司的人,每个人的背景都是透明的,一旦内部有人不忠,后果肯定波及亲人和朋友,这样的株连是非常的血腥残酷的!
陆铮虽然还不是悬镜司的一员,但是陆长河既然准备培养他,自然陆铮亲近的所有人,也都要逐一的掌握,这是悬镜司的规矩,任何人也不能例外。
当然,像陆长河这样的孤儿出身,这么一把年纪了又没有婚配之人,无亲无故,无朋友,他应该体会不到那种那种家人被掌控所带来的巨大的压力……
刘川河走了,陆长河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手中的茶杯已冷,茶已经喝干了,可是他依旧将杯子捧在手上,整个人宛若是老僧入定一般,微闭双目,整个人像是睡着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他右手放在茶中,沾了茶水而后快速的在桌子上划动。
精妙的线条在桌面上浮现,不过寥寥几笔,桌面上便勾勒出一个人的模样。看这人,非常的苍老,脸上的皱纹深深,目光深邃,宛若深不见底的大海一般。
倘若陆铮在这里看到这个画,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画上的人赫然是阎师的模样。
偏居扬州,隐姓埋名,不为世人知其真身份的阎师,竟然和悬镜司的首尊大人有关系,而且关系非同一般,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老师,嘿嘿,莫非你还真在扬州留了一个传人么?如果是真的,我猜此人便是这陆铮无疑,年纪轻轻,资质真高啊……”陆长河嘴角微微翘起,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和他都姓陆,恐怕您心中应该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吧?我这位小师弟得了您的衣钵,前途无可限量,只怕我也比不上呢!”
陆长河喃喃自语,忽然外面有人影晃动,陆长河长袖轻轻一拂,桌上的画面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