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反了,满堂皆惊,文武众臣齐齐汇聚到了殿外,所有人都知道,局势出现了重大的变化,龙兆炎可能需要决断了!
丞相魏玄从外面进来,大声道:“陛下,此事您却莫要仓促决断,现在敌军攻城正急,外面的谣言漫天,谁也难断真假!
辽东的事情不管是真还是假,我们都应该静观其变再决定是否进退!”
道尽和尚道:“魏大人,辽东的消息绝对可靠,辽东反不反,全在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去了辽东,辽东焉能不反?
诸位,眼下的局面到了关键时候,陛下倘若只是偏安一隅,做个西楚的霸王,而今便可以拥京城自重,无需把握眼前的良机。可是陛下倘若心怀大志,欲要君临天下,眼前这个机会就不能不把握啊!”
道尽和尚这一说,周围的很多大臣都齐齐过来进言,其大部分大臣都站在道尽和尚这一边。
毕竟现在京城只固守一城的确让很多人感到心慌,倘若外面的局面紧张,暂时固守以待良机那都在情理之中。
可是现在外面的局面发生了变化,围困京城的军队立刻要陷入进退失据,左右为难的境地,在这种情况下,龙兆炎还只是固守京城,那未免太消极了。
毕竟现在虽然改朝换代了,出了京城依旧还是歆德的年号,龙兆炎还不能够将自己的影响力渗透到京城之外,更不能让天下百姓归心。
在这种情况下,千载难逢的良机不把握,一旦错过了,龙兆炎该如何君临天下?
龙兆炎本来是个没有太多主意的人,但是道尽和尚的这席话还是让他触动很大,当即道:“大师,辽东的消息真的千真万确?”
道尽和尚道:“这能有假?我们至少有三条消息来源都证实了这个消息,如果贫僧的消息错误,我们军部的密谍,还有我们之前王府的密谍都打探到了这个消息,难道这全都假了么?”
龙兆炎轻轻的一拍手,叹道:“朕这个妹妹啊,他还真的反了!嘿,辽东这一反,不知道又有多少生灵遭到涂炭。朕既然继承了大统,就绝对不能让天下大『乱』,朕意已决,决定命令十二卫诸军出兵山东,和辽东叛军决一死战!”
魏玄在下面听得暗暗皱眉,上前一步道:“陛下,仓促出兵您要三思啊!眼下局面大『乱』,处处都是陷阱,辽东反了,那固然是对陛下极其有利,陛下只需要坐山观虎斗便能迅速占据先机。可万一此局面只是别人用计,陛下仓促出击,恐遭人算计,那可就不美了!
陛下刚刚立国,根基薄弱,万事都要小心谨慎,切莫要大意啊!”
龙兆炎道:“魏相,朕堂堂的九五之尊,君临天下,现在天下大『乱』,朕岂能坐视不理?倘若这等千载难逢的良机不掌握,朕还算是九五之尊么?
都听好了,这个话题切勿再说,朕意已决,明日出征!朕要御驾亲征!”
龙兆炎御驾亲征,陆铮的先锋军队迅速溃败,来自河北的曹魏明率领的两万攻城兵死伤过半,丢下攻城器械无数。
龙兆炎一路顺畅,冲出京城三百里开外,到了河北平原再往东,眼前所见尽是漫天无际的青纱帐。
道尽和尚呵呵笑道:“陛下御驾亲征一举成功,京畿周围三百里,再无人能威胁京城了!陆铮此子,才学固然高,军事也能懂一些皮『毛』,但是非帅才将才。
再说了,现在他面临前后夹击的窘境,山东那一边他不能不救,如此种种不利,他焉能不败?”
龙兆炎冷哼一声道:“陆铮小儿,朕一直就不怎么服气,才学高又如何?这个时代当以武力来定天下,以父皇的心胸,这一次这小儿只怕要遭贬斥,只怕这个江南大才子以后再难有东山再起之日了。”
道尽和尚道:“肯定没有东山再起之日了,因为陛下您痛恨他!天下归于陛下,大康哪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地呢?他要当才子,陛下可以开恩让他滚到北燕去当才子,反正在大康之地,再没有他的立锥之地了!”
道尽和尚这一说,龙兆炎和他君臣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此时的龙兆炎心情畅快,只觉得大好江山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那种感觉真让他平生豪情万丈。
天下是朕的,什么第一才子,什么不可战胜的父皇,还有那些个以前高山仰止的所有一切,都被他踩在了脚下,他环顾左右,看着左右旌旗烈烈,近十万大军甲胄鲜亮。
十万大军一起行动,那声势真让人血脉贲张,现在龙兆炎只需要干一件事情,那就是进军山东,将山东所有的事情全部平复,天下便从此归顺,再无忧虑了!
他心中这般想,正想到得意处,忽然快马来报,中军帐中哗然一片。
龙兆炎大步走进中军帐,只听斥候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道:“陛下,陛下啊,大事不好了!京城被围了,陆铮纠集十万兵马围攻京城,京城九门皆告急,太子……太子顶不住了!”
龙兆炎脸『色』巨变,一时只觉得手足冰凉,他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右卫大将军董方永道:“陛下,陆铮此子『奸』诈狡猾,自他任行军大总管之后,曹,赵二人对他多有掣肘,他便一方面将曹,赵二人的军士分化拉拢,一人只给他们两万军马,他自己则领军七万皆是精锐。
这一次陛下领军击溃曹魏明的两万兵马,不过是陆铮放出了诱饵而已。至于山东的援军,陆铮督促赵重千越过了淮河往东,他自己七万兵马却暗藏在了京畿周围,只待陛下出兵亲征,他便遽然出击,攻京城之空虚……”
龙兆炎手脚都忍不住发抖,他环顾左右,喃喃的道:“怎么办?该怎么办?”
道尽和尚在旁道:“陛下,为今之计只有立刻救援,此地离京城只有三百余里地,快速奔袭也不过一天一夜便能赶到。
陆铮的兵丁不过区区七万人马,而且大部分都是河南河北的府兵,战力根本没办法和卫军相比,太子敦厚,又有魏玄辅佐,京城守住三五天根本没有问题!
我们现在果断回援,将陆铮夹击在京畿,京畿之地一马平川,他七万人马逃无可逃,陛下凭此一战可以彻底的将京畿威胁全部扫平!”
龙兆炎吼道:“那还等什么?都给我回援,回援啊……”
董方永道:“陛下,我们的军士皆血肉之躯,两日奔袭三百里,不仅马力吃不消,兵士也将疲惫不堪,一旦陆铮再使诈,我们便要陷入巨大的被动之中,到时候可能万劫不复啊!”
龙兆炎道:“我们十万兵马,多数都是骑兵,奔袭三百里虽然疲惫,但如何能说失去战力?
京城是咱们的根基,我们再不回援丢了根基那便完蛋了!”
“报!魏相的密折禀奏!”
魏玄的密折到了,龙兆炎将密折打开只看几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道:“魏玄啊,魏玄!这个老头子真是老糊涂了。前些日子苦苦劝我,让朕万万不能离开京城。
今日上密折却又说让朕无需管京城的安危,立刻奔赴山东才是问鼎大业之道。你说说,他是不是自相矛盾?”
董方永道:“陛下,魏相固然自相矛盾,末将以为道尽大师也是自相矛盾。陛下居于京城的时候,他日日劝陛下出兵横扫山东。
可今日陛下迎来了进军山东之机会,道尽大师却反而劝陛下回援京城,这也不是自相矛盾么?”
龙兆炎愣了愣,半晌道:“董将军,你的忠心朕知道,但是要成大事者,必然要先稳固根基,只有根基稳固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朕意已决,全军立刻回援,即刻开拔,昼夜行军,不能有片刻耽误!”
龙兆炎一声令下,京畿十二卫的诸军立刻开拔,一路急行军直奔京城,大军行了一昼夜,兵临居庸关,忽然传报,称左卫军大营遭陆铮军袭击,左卫军大将军铁征西北当场格杀,左卫军一万军马死伤殆尽!
龙兆炎接到奏报,大惊失『色』,他连忙命令十二卫诸军迅速靠拢,千万别给敌人各个击破的可乘之机。
龙兆炎的旨意才刚刚下去,立刻又有禀报,称右卫军董方永率兵投敌,右卫军万余将士全归陆铮麾下!
左右两卫一灭一投敌,龙兆炎气得急怒攻心,立刻下令全军集中,猛然进攻居庸关,欲要和陆铮在居庸关决一死战。
双方军队在关隘间战了一昼夜,陆铮败退,龙兆炎率兵长驱直入直奔京畿,在京畿边玉泉山,又有来报,成左鹰扬卫遭陆铮袭击,一卫兵马死伤过半,接着又传出左武卫军遭袭击……
龙兆炎整个立刻疯了,他的十万人马带出京城,来回奔袭三百里,十万人马便损失过半,眼看着自己身边的兵士日渐稀少,他真是心忍不住滴血!
“陆铮小儿,欺朕太甚,欺朕太甚焉!”龙兆炎气急败坏,忍不住捶胸顿足。有将军来禀报,称:“陛下,陆铮之军行动如风,来去无影,实在是难以抓住其踪迹,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围绕着玉泉山设防,而后徐徐往京城靠拢,待进入京城方可保平安!”
龙兆炎环顾四周,冷冷的道:“你们怎么说?你们也都是这样看的么?”
周围无一人回答,所有人都低着头,道尽和尚道:“陛下,贫僧无颜再为陛下设谋了!陆铮『奸』诈如狐,他这般行事就是要让陛下的兵回不了京城啊!”
龙兆炎用力一拳砸在几案上,心中真是在滴血,现在他明白陆铮的意图了。陆铮从来就没有想过真正进攻京城,他所为的进攻就是诱敌。
陆铮手中的那点兵力,又没有重型攻城器械,怎么可能攻破京城这样的高墙坚城?如果龙兆炎不出京城,陆铮根本没有办法战呢!
可是偏偏,龙兆炎就遂了他的意搞了一个御驾亲征,陆铮出手也很大方,直接让曹魏明的两万人马来当炮灰,龙兆炎一战大获全胜,心气立刻便高了,真把自己当成百战百胜,所向披靡的大将军了呢!
而这个时候,陆铮再攻京城,京城空虚让龙兆炎如梦初醒,他再要回援的时候便手忙脚『乱』了。
关键是陆铮再攻京城也是佯攻,等龙兆炎回援的时候,陆铮攻城是假,半路伏击是真,两次伏击,便让龙兆炎吃足苦头,手头的兵力损失过半。
龙兆炎脑子里思绪纷飞,把这些种种都一一想明白之后,他愈发后悔,忍不住捶胸顿足,良久他道:“陆铮此人,连灵秀也不是对手,朕更不及之!此獠行事无迹可寻,用兵更是神出鬼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实在是难以断清啊!”
龙兆炎顿了顿,又道:“现在看来,陆铮既然让我出了京城,应该是没准备让我回京城了,魏相看明白了这一点,这才上密折让朕无需管京城,而让朕直接奔赴山东!
魏相啊,朕辜负了你,你之言乃金玉良言!”
龙兆炎顿了顿足道:“如此也好,所谓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我们这里去京城虽然近在咫尺,可是前面已然有数道屏障,这些屏障必然已经被陆铮所占据,此时我们过去,未必能占到便宜!
我们是疲惫之师,如果贸然进军必然遭遇更大的危机,所以,朕传令下去,让各军先行扎营休整。等休整妥当,我们离开京城,直奔山东,在山东决战!”
“哄!”
龙兆炎这席话一说出来,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很多将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天,龙兆炎早不东进,非得要等到折损过半的时候再东进,就凭龙兆炎手中这几万人马,也要逐鹿山东么?
立刻,众多卫军大将军都跪在地上劝谏,一个个声泪俱下,言辞恳切。龙兆炎看着这些将领,喃喃的道:“尔等要朕如何?要朕现在去自投罗网,让那姓陆的小儿千刀万剐么?”
所有人跪在地上,竟然都鸦雀无声,的确,龙兆炎将事情原委想明白了,其说出来的情形让众将不能辩驳。
此去京城虽然只有一百余里的距离,这一百里路必然危机重重,要知道现在龙兆炎的军力已经处在了弱势了,别说陆铮占据地利了,就算双方同等情况下拉开架势对攻,陆铮都有能力占据上风了。
但是,饶是如此,龙兆炎的决断也着实太不可思议了,再这个时候丢弃京城,从此以后龙兆炎就成了无根之草了,之前龙兆炎有十万军马,山东的事情大几率可以定。
现在龙兆炎就手头这几万人了,山东的事情还能定么?一旦定不下来,一切都将葬送了,这样的结局着实让人想想都觉得可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