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历执政的中后期,朝中齐、楚、浙三党经常发生内斗、摩擦,消耗了力量,势力渐弱。
原来退居山林水下的东林党,如微风烈火,渐渐发展壮大起来。随着岁月的更迭,原先被降职、罢官的东林党人,一个个相继被召回朝廷,虽然起初不显山不露水,但时间一长,人数则相当可观。如杨涟、左光斗、史孟麟、邹元标等均已重返朝堂。
东林党人纷纷上疏要求起用赵南星。
但由于赵南星在“京察”中曾得罪过的那些人,恐南星还朝后又与他们做对,便千方百计阻挠,所以,南星久久得不到朝廷任用。
这些情况,南星听过往高邑的官员们说起,也知道一些。就他自己来说,长期的闲居,使他不但习惯,而且渐渐陶醉于田园生活。
清风、丽日、明月,家人、亲属、朋友,都像火炭似的温暖着他的心。在朝做官时,处处小心谨慎,生怕被人抓住把柄。说话做事小心谨慎,生怕一丝不小心,触犯了权贵,危及自身和家庭。可谓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罢官后在家闲居,虽说粗茶淡饭,穿着粗布衣,但身体和思想都相当自由,连每天的呼吸都是相当舒畅而惬意的。在如此舒适而宽松的环境里,他才有感而发,写出了那么多脍炙人口的诗文。如果在朝堂之上,整天庸庸碌碌于政务,哪里会有如此大的成就?
另外,每天吃着自己种的新鲜粮食、蔬菜,呼吸着清冽而纯净的空气,过着闲适自在的生活,赵南星的身体相当强壮而硬朗,70岁的人腰不弯、背不驼,走起路来沉稳有力,写起文章来文思泉涌,大气磅礴。根本不像是年过花甲的老人。
赵南星一如既往地过着闲适、散淡的生活。读书、写作、讲学,有闲空了还到地里看看,帮家里人做些轻微的农活。
家里人和长工不让他做,怕他干不好还累着自己。
每当这时,南星就“嘿嘿”一笑:“俗话说:三年学个买卖人,一天学个庄稼汉。这农活一点也不难,边学边干,紧说着就会了。”
众人附和着说:“庄稼活确实不难。可是,老爷也是过了‘花甲’奔七的人了,累坏了可了不得。”
这天,南星去元氏封龙院讲学。这些年来,南星收养了魏广微、马整,培养出赵兴邦和李标中了进士,在高邑周围地面名声大振,多少学生的父母,都找到他门下,要跟他学。可是,随着他年龄越来越大,办学的事是无力负担了,就隔三差五地到附近书院讲学。同时,抽空为学生们辅导科考学问。
书院派了一辆高大、强壮骡子拉的车,送他回来。刚走到半路,便被一行人拦住。只听一人大声说道:“赵大人,学生施礼了!”
赵南星抬头一看,是赵县新任知县姜仲良率众官吏在专门迎候。他恍然记得,十来年前,他在讲学中,似乎见这个人听过课。
仔细一看,也有些面熟。哎,管他呢,反正四处讲课,桃李遍乡里。他教过的学生,一部分考上了功名,当了各种级别的官吏就有十几人,也不算稀罕。
南星慌忙走下骡子车,忙拱手还礼:“在下眼下是闲人,刚从书院讲学回来。不知各位找我有什么事?”
姜知县忙上前一步说:“恩师慢走。学生在高邑有公事,听说恩师讲学回来,就想带大伙拜见,正好遇见,原谅学生唐突。恩师在朝中,是有名的大清官。在家乡来说,也是名望很高。许多人很早就想瞻望您真容,亲耳聆听您的教诲。这儿离赵州不远,择日不如撞日。一路辛苦,请您到县衙歇息一下、吃顿饭,也算了却大伙的一桩心愿。”
南星本来不想去。无功受禄,心神不安。后来一想,既然自己长期在老家居住,人家姜知县亲自率县里一干官吏迎接,如果不去,也怕伤了大家一片热心。于是,随着赵县一干人,到了县衙。
在路上,南星还在想,赵县姜知县和官吏们除了想见见他,会不会还有别的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嗨,既来之则安之。自己是一个被朝廷贬回老家的官吏,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即使此行有其他内容,也没什么可怕的。
到了县衙,姜仲良让衙役端上来一杯香茶。南星坐了一路车,也着实口渴,就端起茶杯喝起来。边喝,知县姜仲良和师爷边陪着他聊闲话。
天渐渐黑了下来。三人喝了两杯茶之后,县衙的人送来了一桌做好的菜,还上了瓶“刘伶醉”。
南星见饭菜挺丰盛,又有知县、师爷和其他两个官吏作陪,大家推杯换盏吃喝起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南星问道:“知县大人请我来,好酒好菜盛情款待,我很感谢。我冒昧问一句,恐怕不只是为了好奇,更不是为扯闲篇吧?”
赵县知县姜仲良说:“恩师果然好眼力!实不相瞒,学生这次请老师来,确有一件棘手的案子难以处理,请老师指点一二。”
“什么案子,把来龙去脉说一下吧。”赵南星边喝茶边问道。
姜知县说:“我就从头说起吧。”
他说,前段时间,赵县五里铺村一家财主公子来到县衙,状告他家佃户刘小三妻子葛桂花用刀劈死其父王贵。要求县衙立刻逮捕刘小三两口子,按《大明律》严加惩办。
姜知县听了之后,感到不合常理:一个佃户弱女子,怎么能杀死高大雄壮、财大气粗的财主呢?此案听来简单,背后必有不可知的因素。况且,东家是赵县本地有名的大户,广有田产,财力雄厚,家中有人考上过秀才功名,作为佃户的葛桂花,怎么能做到以弱欺强呢......
姜知县不敢怠慢,迅即带上师爷、仵作、捕头等人去现场勘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