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册立太子那天,率太子、诸王和王孙们出来了一下,就再也不露面了,整天晨昏颠倒,饮酒贪色。唉,真是没办法。”
停了一下,他又忧心忡忡地说:“不是我不给你通报,只怕通报了,皇上也不会出去上朝。”
御前太监张继急急地说:“王公公,国家大事,万万不可糊涂。该通报时不去通报,皇上怪罪下来,也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贴身太监王安无奈,只好壮了壮怛,悄悄地走进内室,见皇上正搂着那江南女子鼾睡。王太监走到床头,小声轻轻地唤道:“皇上,皇上……”
万历皇睡意正浓,甜蜜的梦乡中忽听有人呼唤,本想一“咕碌”爬起来去抄墙上那口宝剑,怎奈浑身的筋骨像散了架似的又酸又软,便轻轻挪开那女子搂着的胳膊,硬撑着从枕头上探起身,问道:“何人如此大胆,惊朕的美梦?”
王太监连忙跪下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现在,内阁首辅方从哲、吏部尚书赵焕率
100多名大臣等在殿门之外,专等皇上上朝。望皇上早早动身。”
“混账!你不会说朕彻夜拆阅奏章,刚刚睡下吗?”
“奴才说了,外面人只是不信……”
万历皇帝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说道:“蠢货,你不会说龙体欠安,正找御医调治吗?”说完,他伸了伸懒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王太监说:“已经快到晌午了。大臣们已经跪了整整两个时辰了。”
“他娘的废话,我问你是什么时候,我管他们跪了多长时间了?”
这一阵对话,早惊醒了床上酣睡的江南美人。她用怨艾的目光看了皇上一眼,伸出纤纤玉臂,轻轻地把万历皇帝拉进披窝。
万历看了一眼不识时务的王太监,恶狠狠地说:“你还赖在这里干嘛?你看我这样能见群臣吗?”
王太监摇摇头,心中憋着一肚子气,只好怏怏而退。
御前太监张继等得心焦,见太监王安出来忙问道:“怎么,皇上何时来面见群臣?”
王安满面愁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别提了……”接着就把自己亲眼看到的情况告诉了张继。
张继把眼一瞪:“我出去,就把这些告诉众大臣吗?如此一说,大臣们岂不要打进宫来?”
“我看谁敢?打进宫来,岂不是要造反?谅他们也不敢!况且,这些大臣都是忠臣,不会的。”
说完,王安沉吟了一下说:“不过,要照实说,传出去也不雅。不如说皇上身体不适,不能接见大臣。”
张继苦着脸,摇了摇头说:“也只得如此了。”
御前太监张继从内宫走出来之后,未敢直接出门去见群臣,只是嘱咐司礼监太监先烧些开水送出来,然后准备些午饭。他知道,若是渴着、饿着众大臣,一旦大家情绪激化,局面就更不好收拾了。
万从哲见众大臣喝了水,吃了饭,皇上还不出来,便劝大家各自回衙门。
吏部尚书赵焕、御史左光斗、给事中杨涟等人不肯,坚持要一直等下去。直到皇上答应面见群臣为止。
方从哲哭丧着脸,劝劝这个,安慰安慰那个,见无济于事,便低下头不再言语,也蹲在地上等。
直到暮色降临的黄昏时分,万历皇帝听太监们报告说,众大臣尚苦苦地等在文华殿门前,才匆匆地写了一道谕旨,让大家各回衙门,等身体康复后一定临朝视事。
方从哲拿着皇上手谕,劝解群臣说:“大家看见了吧?皇上这不来了旨意?普通人尚且言必信、行必果,皇上不会不遵守诺言的。请大家放心。”
赵焕、杨涟、左光斗等人立刻顶上去:“这么多年来,皇上说的话有多少能兑现?你方大人不要再欺骗大家了!要走你走吧!”
方从哲被大家顶了个倒憋气,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一时间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当天晚上,一百多位大臣就宿在文华殿外的太监、侍卫们住的偏房里。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在方从哲的苦苦劝说、哀求之下离开了文华殿,有的回衙门办公,有的索性回家去睡大觉。
第三天,吏部尚书赵焕又写了一篇请求皇上上朝视事的疏文,亲手交给方从哲,让他务必遣人直送皇上。方从哲见这一阵皇上不见群臣、不批阅奏章,也实在不象话,便将此疏直送内宫。嘱贴身太监务必面交皇上。
这天,万历皇帝好好睡了一觉,又喝了宫女们奉上的人参燕窝汤,顿觉精神好了许多。
就在这当儿,御前太监王安送来了赵焕的疏文。万历皇帝边拆边说:“这个方从哲,我不是让他挡住这些奏章吗?怎么又来了?说也怪,这些官吏们吃饱了,喝足了,撑出了毛病,干点什么不好,偏偏要写什么奏章,真是烦人!”
说起来,皇上今天情绪还算不错,虽然嘴里埋怨着、嘟囔着,但还是拆开疏文看了下去。
疏文中,直言不讳地埋怨他不见百官、不批奏章悉听“留中”的话之后,笔锋一转,作惊人之语说:“他日蓟门蹂躏,铁骑临郊,陛下能高枕深宫,称疾却之乎?”
万历看完之后,将疏文掷于地上,气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大骂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想我大明江山,精兵百万强将千员,又有戚继光、熊廷弼等将领把守边关,势如铜墙铁壁,我当然可以高枕无忧了!”
王安在一旁忙提醒说:“皇上,戚继光、熊廷弼早就被罢官,不在任上了。”
万历一惊:“有这事?”
王安说:“罢免两位大将的圣旨,不是皇上亲自签发的吗?”
万历听了,拍了拍脑门,默然无语。
此刻,他似乎内心有点愧悔: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啊,戚继光、熊廷弼这两员大将已不在任上,东部边疆就没有那么乐观了,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