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妃见群情汹汹,人言可畏,心中十分害怕。又想到光宗皇帝已不可救药,自己单枪匹马,势单力薄,难以掀起什么浪头。再闹下去惹怒了众大臣,别说得不到任何好处,还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唉,今非昔比,她重重地慨叹一声,移居慈宁宫,册封皇太后之事,再也不敢提起。
宫中御医崔文升进虎狼之药,使皇上过度排泄,病情日见恶化,这恶性事件在朝野引起轩然大波。
东林党中好多人都怀疑郑贵妃和李选侍从中作祟。给事中杨涟上疏弹劾崔文升:“臣闻文升入宫调护府第有年,并不闻用药有误,今皇上偶用文升,倒致于此,果有心之误也,无心之误也?有心齑粉不足偿,无心则一误岂可再误?应请饬下法司严加追问!”
崔文升闻听此言,吓得浑身发抖,再也不敢出诊,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8月24日,光宗的病情更加恶化,连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御前太监扶他坐起来,往往说不了几句话,便得呼吸急促,浑身颤抖。
这天,他自觉不久于人世,便在病榻前召见英国公张唯贤、大学士方从哲、刘一燝、韩鑛,吏部尚书周嘉谟、李如华,侍郎孙如游,都御史张问达,并及给事中杨涟。
本来杨涟系职位较低的官员,但光宗皇帝平素见杨涟凡事深明大义,故特召前来。当时,杨涟离病榻很近,光宗几次对他使眼色,让他带头同意封西李为皇贵妃。
此时,气急败坏的西李挽着太子朱由校的胳膊闯进来,径直走到屏风后面。
本来,她对光宗封后之事迟迟不能落实心怀不满,适才又听说光宗欲封其为皇贵妃,更是火上浇油,气恼万分。
她把皇长子朱由校恶狠狠地推出来说:“不是封皇贵妃,而是封皇后!”
诸大臣见西李如此霸道,一个个气愤填膺,简直气炸了肺,齐声说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
杨涟冲屏风后面怒声斥责:“一个小小选侍,何来如此大胆,搅闹后宫!再要胡闹,推出去交法司拷问!”
此言一出,吓得西李浑身一颤。看到封后之事再也没了希望,怒冲冲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拂袖而去。
见群臣如此震怒,光宗皇帝痛苦得闭上了眼睛。良久,他才睁开眼,用微弱的嗓音说道:“选侍欲封皇后乃是朕的家事。诸位爱卿不用动怒,朕不答应她就是了。”
“皇上圣明!”群臣齐声喊道。
光宗愁容稍解,闭上了眼睛。
看到皇上病入膏肓,无医可治,群臣这才惋惜地走出后宫。
8月29日,光宗皇帝的病情渐渐沉重,已经是衰弱至极了。他自觉危在旦夕,又把英国公张唯贤、首辅方从哲诸人召到病榻前,皇长子朱由校也站在床头。
光宗睁开重若千斤的眼皮,有气无力地说:“朕病垂危,已不可挽回。只是太子尚年幼,万望诸位爱卿善加垂顾,辅佐其早继大位!”
说完,抓住皇长子的手,以示向众大臣托孤之意。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时的光宗目光中饱含着亲切而慈祥的波光。
众大臣听了,心中受到了极大震动。几个人眼中,泪光在眼眶中晃动。
又喘息了一刻,光宗皇帝又说:“朕归天之后,众位爱卿宜以忧国忧民之心,共谋国事,各司职守,治国安民。辅佐太子振兴江山社稷。”
方从哲、张唯贤等人齐声说:“请皇上放心,我等戮力同心,共扶新皇,勤政为民,振兴国家。望皇上珍重龙体。”
众人刚说完,光宗摇了摇头说:“朕已病入膏肓,恐怕难捱近日。只是尚有寿宫一事尚未同众爱卿商议。”
方从哲因未听准,凑上前去问道:“寿宫?皇上说的是神宗皇帝的寿木和陵地之事吗?”
“不,是朕的寿宫。”光宗见众人曲解其意,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方从哲这才明白,这位刚登基不足一月的皇上,已经在安排后事,并且不讳言自己的丧葬之事了。一时间,群臣竟不知如何答对才好。
还是方从哲的脑子来得快:“皇上尚在壮年,日后必定万寿无疆,眼前这点小病,怎么能到这一步?”
静默片刻后,光宗又用微弱的声音说:“唉,事已至此,朕也不怕什么了。“说完,他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问道:“听说鸿胪寺有个官员来进药说能治朕的病,不知此人现在哪里?”
方从哲答道:“鸿胪寺丞李可灼说他有仙方,可是此人又非医官,臣等不敢相信。”
光宗略嗔了一下,坚持说:“朕的病已到了这步田地,何妨一试?常方说:死马还当活马医哩。即无别的良药可用,试试这个仙方有何不可?”
方从哲等人齐声说:“皇上,用药宜慎重从事。”
此时的光宗早已听不进别人意见,执拗地说:“废话少说,即宣鸿胪寺丞李可灼进见。”
群臣见光宗皇帝如此固执,不敢违拗,即刻派人将李可灼宣入宫中。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李可灼入宫进见。
李可灼来到光宗榻前,极其仔细地为光宗诊了脉,来到隔壁另一个房间,同御医和诸位大臣商榷治疗方案,第一剂应该开什么药方。依李可灼的意思,既然崔文升开的药方是主泄,导致病情加重,下一步顺理成章的应该是以补为主。培元固本,方为上策。
大学士刘一燝对众大臣说:“崔文升和李可灼二人同为皇上一人诊病,且两个药方一损一益,正所谓‘热时热得蒸笼里坐,冷时冷得冰上卧’,皇上如此病弱之体,甚为不妥,弄不好还会出问题。”
一位御医也说:“治病与世事同理,宜分时、分事而定,精壮之体,偶若有虚火可大泄,偶有弱势可大补。
唯有皇上这久病孱弱之状,大泄大补都非良策,只有同一方剂有泄有补才可称为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