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转过头在前面带路,“那个小友啊……对了,王爷应该认识的。”
“我?”
萧钰诧异:“是什么人?”
书童理所当然道:“甄家的小公子,甄清平啊。”
……
书院后山一处临崖八角亭里,对坐着两个人,一个穿着白衣,墨发用一根木簪随意的束起,一位穿着灰色长褂,手里握着个小紫砂壶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倒茶。
白衣公子手执黑棋,眸光专注的看着棋盘,静静思量。
“清平啊,听说你又半个月没回过定国公府了,为什么?又吵架了?”
“院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甄清平无奈的笑了笑,在白子的包围间落下一子,“也不能说是吵架吧,我们家里就我和大哥两个男子,大哥总觉得我要和他抢什么,我嫌麻烦,就躲出来了。”
“嗐——”院长放下手里的小茶壶,扒拉个白子出来,看也不看的随手放下,截断了黑子的去路,还有心思说话:“你那兄长是个不成器的,不想着怎么锻炼自己,成天不是喝酒就是逛青楼,剩下的那点时间都用来猜忌你了,日后定国公府落在他的手里,那才是真的完了。”
甄清平颔首:“这话啊,我爹也说过,于是……我大哥就更恨我了。”
院长:“……”
他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呵,不思进取还要怪别人太优秀,他怎么不想想,若是你想争,早就考取功名了,哪还有他什么事儿?”
甄清平手一顿,听出了院长的弦外之音,终于抬起头来,他了然一笑:“难怪院长今儿忽然找我来悟心亭下棋,原来是拐弯抹角的劝我上进啊?”
院长被戳了心思,脸色有一瞬间的尴尬,但随即又恢复如常,他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清平,你是我的学生,你的才华如何,我再清楚不过,比起我来也不差,再多磨练几年,这天下大儒必有你一席之位,你真的甘心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甄清平轻轻的放下手里的棋子,站起来面朝悬崖,看着云雾弥散,看着深渊不尽,面上一片淡然,“老师,其实我不在乎权势富贵,我从小锦衣玉食,生来就享受了别人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东西,我很知足,但并不眷恋。”
院长皱起眉:“我知道你性子淡泊潇洒,可老师总归希望你更好,希望有更多人知道甄家不只有甄清源和两个嫡女,还有你——甄清平,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值得被人认可吗?”
甄清平眸光似是蒙了层云雾,看不真切,“认不认可重要吗?”
“我觉得重要。”
院长斩钉截铁的说。
他站起来走到甄清平的身边,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日后怎么办?甄清源气量狭小,容不下人,老国公对你还算赏识,但也不重视,将来定国公府肯定是落在小一辈的手中,你的处境,就会很尴尬,清平,这些你想过没有?”
甄清平动容的侧过脸来,山风拂过他儒雅俊秀的脸,吹乱了他细碎的发丝,他眯了眯眼,“想过,等到科举恢复,我会去参加,考完混个小官当当,就可以搬出去自己住,日后定国公府如何,钱财如何分配,都与我无关。”
院长还想再劝什么,甄清平却忽的耳朵一动,转过身去,就见一行人沿着长阶爬上来,看到他的时候也愣了愣,随即为首的那小公子冲着他拱手笑了笑,“原来贵客是小舅舅,许久未见,小舅舅可好?”
甄清平愣了好一会儿,才从来人的衣着穿戴上确认了她的身份,他迟疑着说:“你是……阿钰?”
他没叫她萧钰,也没叫她摄政王,而是稍显亲近的叫她“阿钰”,这个称呼萧钰还真是许久没听过了。
在记忆最深处,原身第一次见到这个小舅舅,还是五年前,这个称呼,也只有五年前听过一次。
院长看看萧钰再看看甄清平,走过来对着萧钰拱了拱手:“老夫不知王爷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萧钰摆摆手:“是我贸然打扰,搅了二位雅兴,还请二位见谅。”
院长探究的看着萧钰和她身后的寒衣:“老夫已经吩咐了他们,若是这位大人拿了陛下的手谕来,直接请去藏书阁便是,无需通传,怎的王爷没去,反而是来了悟心亭?”
萧钰无奈道:“我们确实去了,然而藏书阁里书籍古典浩如烟海,我第一次来实在是无从下手,不知道该怎么找,问了门口的小书童,他们也不知道,无奈之下,我们只好来叨扰院长了。”
“这样啊……”
院长点点头,“那我——”
“我带阿钰他们去吧。”甄清平看向院长,“许久未见,我有些话想和阿钰说。”
院长凝眉看了看萧钰,沉思片刻,最后松口答应下来,“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你对藏书阁最熟悉不过了。”
“嗯,多谢院长。”
甄清平冲他作揖,院长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的脑袋,萧钰虽然是他的外甥,但多年未见,想必也没多少感情,但如今这个局面,萧钰偏生又是整个大乾最有权势的人,若是清平和萧钰的关系好一些,日后肯定会好过许多。
然而他又清楚的知道,甄清平心里定然没想这么多,唉,真愁人,他比那宫里的老太监管的还多。
甄清平起身对萧钰道:“走吧。”
萧钰点点头,冲着院长说了声,就跟着甄清平下去。
寒衣和书童不远不近的在后面跟着,好奇的听着前面的俩人说话。
“阿钰今儿怎么来了大同书院?要找什么东西?”
甄清平说话很自然,态度平和,不像是对着小辈,反而像是在和自己的朋友说话。
萧钰感慨了一句,世事变化无常,也就甄清平几年如一日,性子半分都没变,还是这么让人舒服。
她轻声道:“是来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京都暗巷的杀人案小舅舅听说了吗?”
“略有耳闻,不过当时我不在京都,了解的不多,那死者到底是何人,你要找的东西和这个案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