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铁心与何大力一同押解进京,但两人一路上的待遇相差很大。
两人分乘两辆囚车,何大力每天是有酒有肉,石铁心却每天喝粥,偶尔能有一个馒头吃。
看来墨三支持景王,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了,石铁心隐隐感觉自己此行前景不妙。
如此这般在路上行了三天。
这天中午来到驿站旁停下,何大力啃着一只烧鸡,对石铁心比了一个中指,遥遥骂道:“石铁心,有种的话,我们也不要进京城了,就在这里决一死战!”
石铁心饿了三天,脸都有点发青了,骂道:“你这没种的垃圾,也配跟我决战?”
何大力不知道“垃圾”是什么意思,但从石铁心嘴里骂出,当然不是什么好话,骂道:“草你妈的,你一向不是自认为自己天下无敌吗?怎么现在变成胆小鬼了?”
这一队负责押解二人的锦衣卫头目墨三,并不阻止二人之间的互相辱骂,还在一旁扇风点火,摇头叹息道:“久闻天下无敌手剑法闻名于天下,想不到竟然不敢接受挑战,真是令人失望啊!”
石铁心内心暗自冷笑,他两世为人,这种激将法他在前世见多了,当然不会上当。他饿了三天,何大力好酒好肉的吃了三天,他即使功夫再高明,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何大力来一次决斗。
这样做貌似很没面子?面子有命重要吗?
他都死过一次的人了,很清楚在任何情况下,只有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连命都没有了,所受到的污辱永远没机会报复回去。
何大力又在囚车中对石铁心比了一个中指,骂道:“草你妈的,敢不敢跟老子比武决生死,一句话的事,很难吗?”
石铁心像看着傻逼一样看着何大力,对骂道:“你他妈的傻逼啊,你一路上好酒好肉吃着,我只有粥喝,在这种情况下向老子挑战?你一定是没种了才这敢这样干吧?”
何大力笑道:“你想吃肉啊?来,给爷爷跪下,或是给墨三爷跪下,像一条狗一样求我们,保证你一路上肉骨头不断!”
墨三一路闲着无聊,现在看着这两人骂战,觉得很开心,也在一旁讥笑道:“你又想吃肉,又不愿意跟我下跪,你自己人缘又差,没人给你送酒送肉,有粥喝已经不错了。”
现在这墨三和何大力都是景王派系的,两人联合起来羞辱他,身在囚笼中面对这种羞辱,最正确的做法不是回骂回去,而是闭目不理。
石铁心干脆就闭起了眼睛,肚子里饿得慌,只有默念心经对抗饥饿了。
墨三摇头叹息道:“小子,京城里的贵族们,可是很喜欢看你们比武的。你现在不跪下求我赏肉给你们吃,到了京城,如果万岁爷高兴,让你和何大力决斗定生死,你的处境就非常不妙了。我看你还是乖乖给我磕个头,求一块肉骨头吃吧。没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对不对?”
石铁心直接闭目不理。
墨三满面笑容的玩弄着这个天下无敌手,感觉内心无比的舒畅。这江湖中人人称道的偶像,想不到能有一天被自己如此玩弄,还一声不敢吭一下,这威风只可惜能看到的人不多。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有一个头戴斗笠,面上蒙着黑纱巾的女人走了过来,能见证他的威风了。
望着这个女子婀娜的身材,墨三和何大力俱都眼睛一亮,神情兴奋起来。
不过当这女子来到囚车跟前时,他们的情绪沉了下去。
因为他们的眼睛都不瞎,一眼便看出这女子是天下无敌手的粉丝。
只见这个女子提着一个菜篮子,径直来到石铁心的囚车前,将菜篮上面的布揭开,一股浓洌的酒香和烧鹅的肉香飘了出来。
石铁心睁开了眼睛,这蒙面女子将菜篮放到囚车旁,将酒菜拿了出来,递给石铁心,说道:“我在酒菜里下了毒,你不怕死就吃罢!”
原来这个女子,就是在函谷关口救了石铁心,却被石铁心要求在晚上给他做牛做马的黑衣女子。石铁心想起那天晚上的无理要求,脸皮再厚此刻也胀红了起来,搓了搓手,笑道:“姑娘,这怎么好意思?那晚我太冒昧了,现在你还给我送吃的…”
“你吃不吃的?不吃我拿走了。”
“吃!吃!只要是姑娘送来的,我都吃!”
石铁心饿了三天,现在如饿狼一般拿起烧鹅,狼吞虎咽起来。
旁边囚车里的何大力瞧着烧鹅,立时感觉自己手中的烧鸭实在是太不好吃了,再看石铁心面上那陶醉享受的表情,脸色立即绿了。
很快,一只烧鹅和一壶酒吃完,斗笠姑娘收起菜篮,欲要离去。石铁心笑道:“我的白马姑娘,你能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吗?”
斗笠姑娘骂了一句:“想死吧!谁答应给你做白马了?再敢轻薄本姑娘,小心我撕烂你的嘴!”言罢急速转身离去,仿佛一句话也不愿跟石铁心多说。
石铁心还望着她的背景,意犹未尽的喊道:“我们以前一定见过,对不对?”
斗笠姑娘背影微颤,终究没有答话,快步离去。
石铁心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肚皮,转过身对着何大力骂道:“草你奶奶的,你不是要跟我一决生死吗?来,你给墨三爷跪下,求他打开我们的囚车,爷爷我满足你的要求!”
何大力气得直喘气,眼睛阴沉的盯着石铁心,胸膛一起一伏,似是在考虑石铁心的提议。
这时,一个如鹰隼一般的声音飘了过来:“在囚车里被关了几天,想打架活动一下筋骨吗?来,本老大陪你练练手!”
随着声音飘来的,是一个骑着骏马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嘴角还是挂着那一抹淡淡的嘲笑,正是青龙帮的帮主卫鲲。在他身后跟着八匹铁骑,马背上的随从清一色身着黑衣,显然是卫鲲的打手。
石铁心的眼角微微收缩了一下。
卫鲲来到囚车前,对墨三拱了拱手,说道:“卫某可以杀个人吗?”
墨三摇了摇头,道:“你和他在决斗中杀死他就可以,但如果你将他杀死在囚车里,本官不好向主子交差。”
卫鲲微笑着走近石铁心,笑道:“十四号,有没有想念本老大的耳光?墨三已经同意我俩一决生死了,怎么样,敢不敢跟本老大决一死战?也许你也能像杀死江广平一样杀死我。”
石铁心身在囚车中面对卫鲲,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压力,此刻是真有一种生死被他人掌握的感觉。深秋的风已经很凉了,他额头上仍有微微的汗珠渗出,感觉凉飕飕的。
此刻卫鲲随便一出手,便可立时取他性命。
他前世本就是江湖草莽出生,此刻面对卫鲲,竟真有一种以前他做小弟时,面对黑帮老大的那种感觉和压力。
生死握在他人手中,这种压力和感觉实在是不好。
此刻形势由不得他不低头,只能在囚车里讪讪笑道:“你是老大,我给你当过小弟,小弟哪敢跟老大决斗呢。卫帮主真会开玩笑!”
卫鲲笑得更开心了,微微发红的脸上笑得像开了一朵花一般,笑道:“想不到你还有我一日做过你的老大,终生就是你的老大的觉悟。你说的话让本老大很开心,那就先奖你一耳光吧!”
他伸出手去,准备再奖励石铁心一记耳光。
他刚刚扬起手掌,还未扇下,便听见一个阴沉的声音传来:“老大和老大决斗才公平,老大欺负小弟,算什么本事。卫帮主,要不咱俩玩几手?”
石铁心循声看去,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舒畅的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释圆通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率着何小六等人,来到了囚车跟前,对着卫鲲阴沉的说道。
在释圆通的身边,还有一个阳光明媚的少女骑在一匹白马上面,正是释圆通的女儿陈佳怡,她望着石铁心笑容灿烂,说道:“教主带我去京师见见世面。”
石铁心点了点头,回了一个微笑,不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抗衡卫鲲的武功,那么这个人绝对是他这位曾经在少林寺将武功练至化境的大师兄了。
卫鲲的脸上已经笑不出来,阴恻恻的对释圆通说道:“老大和老大决斗才公平?释教主,你将明教说得像黑帮一样,这是对圣上大不敬!速速掌嘴,不然我定叫墨三参你一本!”
释圆通冷笑道:“释某的嘴就在这儿,想掌释某的嘴,就放马过来好了。”
卫鲲狞笑道:“本帮主还真想和释教主较量一番,看谁的武功更高一点。”他骑着马缓缓的驰向释圆通,释圆通气定神闲的骑在马上,静候他过来。
这时从驿站里走出来一个人,改变了局面,悠悠说道:“岳某也想领教一下释教主的高招,卫帮主,要不我先上,你在旁边给岳某助阵?”
释圆通一看来人,脸色一变,此人正是华山派掌门岳鼎天。
卫鲲鼓掌笑道:“好极!今天就让卫某见识一下华山剑法。据说释教主功夫已达先天之境,岳掌门要小心一些,不过有本帮主替你掠阵,你大可以放心与他决一死战!”
释圆通派石铁心等人从华山派抢走刘士鹤,还在华山镇岳宫大闹一场,然后安然下山,损了华山派的颜面,岳鼎天此行显然是为了报仇。
如果一对一与卫鲲或是岳鼎天决斗,释圆通不会担心,可是让他和其中一人决斗时,让另外一人在旁边观战,那他就凶多吉少。
要知道高手相争,一个错误就会致命,他与人决战,有一个仇家在旁窥视,会给他巨大的压力。另外,谁知道一旁观点的卫鲲会不会暗中助阵?要知道卫鲲可是黑帮出身,什么阴险手段都使得出。
进退两难之际,一个憨厚的声音传来了过来:“卫鲲,黄鹤楼前没有一掌打死你,现在我们再来比过?”
竟然是华陀从驿站中走了出来。
原来华陀在武当派替风掌教解毒完毕后,在山上习学太极拳等武当镇教神功,忽听万岁爷身体不适,便跟随武当掌教进京为万岁爷诊病,没想到在驿站与石铁心偶遇。
卫鲲见到华陀,脸色微微一变。他对这个自创武功的怪才颇为忌惮,打消了动武对付石铁心等人的念头。岳鼎天见占不到便宜了,也取消了与释圆通的比武,一场冲突就此中止。
此后有释圆通和华陀沿途护送,石铁心安然无恙的抵达京城,被锦衣卫下到诏狱。
明朝关押重要囚犯的大牢叫诏狱,一般人是没资格进诏狱的,只有天下名士或是高级官员才有资格关在这里。
在石铁心被押入诏狱前,释圆通特地叮嘱他道:“如果京师里的贵族安排你与何大力决斗,你万不可答应。”
看着石铁心疑惑的表情,释圆通认真慎重的说道:“何大力修炼的武功有古怪,如果你与他生死决斗,恐不是他的对手。”
石铁心疑惑不解地问道:“他的武功有什么古怪?他已经几次败在我手上了。”
释圆通问道:“你在华山派将他左脸的牙齿打落了,在鸣春楼又将他右脸的牙齿打落了,可是在路上你发现没有,他吃烧鸡一点事情都没有。”
石铁心点了点头,承认自己也观察到了。
释圆通郑重的说道:“一个被你打落牙齿的人,能啃鸡腿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但何大力却可以吃鸡,并且还吃得很香。这的确有点不太正常。
所以释圆通告诫石铁心道:“我会求裕王保你。如果有人安排你和何大力决斗,赢了的可以活着,你切不可答应比武。”
石铁心闻言沉默。
释圆通知道他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只能叹息一声,看着他被押进诏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