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日午后,李弘,狄光嗣,王勃三人无故失踪后,桓彦则就带着马荣往文水县衙赶去,武怀运紧跟其后。
文水县衙中,魏真宰正在凝神静思,他想的是他认为的太子李弘,其实是狄光嗣。
其实,太子李弘借口往东都巡视为名,潜藏行踪至晋阳,后就不知所踪了。这个消息不惟武家人知道,在文水为令的魏真宰也是知道的。
而狄光嗣几人又恰好正是来自晋阳,虽以客商为名,但其行为举止和“口误”无疑都证明了他的真实身份。
对于狄光嗣的真实身份,魏真宰深信不疑,只是他想不通,太子来文水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在文水县当县令的时间虽然不长,且处处受到掣肘,但文水的真情实况还是被魏真宰给摸清了。
自皇后武氏再次入宫,进而控掌紫宸,登临二圣后,文水武氏就愈加无法无天,肆无忌惮。前几任县令无不是唯唯诺诺,曲意奉迎,有个把“不失抬举”的,也是罹患重症,病殁于任上。
说来也很讽刺,文水的武氏家族与皇后武氏根本没有太大关系,唯一能够扯得上的就是一个祖籍。
为什么这样说?公元624年,皇后武氏生于长安,公元628年,年仅五岁的皇后武氏因父亲武士镬改任四川而一同跟随前往成都。
又过了四年,公元632年,武士镬又改任荆州,时年九岁的皇后武氏也一同迁往荆州。
她在荆襄地区生活了三年后,其父武士镬病死于荆州大都督任上,皇后武氏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年,她年仅十二岁。
武士镬死后,其原配相里氏的儿子,也就是武氏同父异母的哥哥武元庆,武元爽拒绝武氏母子四人跟随武士镬灵柩返乡,四个孤身女子从此就滞留在了荆州,饱尝人情冷暖。
皇后武氏经此一变故,似乎也改变了不少。就这样又过了几年,适逢太宗李世民感念功臣,就给了武氏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公元637年,这一年,她十四岁,一个寒冷孤寂的清晨,皇后武氏辞别母亲,姐姐和妹妹,独自登上扁舟,循御河至江道,孑然一身踏上征程。
从此刻起,荆襄之地少了一个豆蔻少女,而与之相对,远在关中的长安城,则见证了一代传奇女皇的崛起之路。
后太宗崩逝,武氏入感业寺为尼。在寺中,武氏结识了慧觉,也正是在慧觉的帮助下,武氏才得以重新入宫。
在大明宫中,武氏斗倒了王皇后和萧淑妃,登临后位,又帮助皇帝李治清除了顾命元从势力,进位二圣。
李治死后,立了两个软蛋儿子,临朝称制,最后干脆改唐为周,自为皇帝。
后神龙年间,五王政变,还位于庐陵王李显,退居上阳宫。临死之前,立遗命曰:
拊庙,归陵,称则天顺圣皇后。乾陵之前,有碑无字,千秋功过,任后人评之。
言下之意就是,我武氏依然是李家的儿媳,高宗李治的皇后,要将我和先皇合葬于乾陵。乾陵之前,可立碑但不可有字,我的功过是非,任由后世之人去说吧。
从皇后武氏的经历来看,她与文水实在没有多大关系,她与文水武家人之间也没有多少亲情可言。要不然,皇后武氏也不会刚刚掌权就外放了武元庆和武元爽。
这一点,来自后世的狄光嗣心知肚明,这也是他有信心廓清文水乱局的最大凭借。
但是,身在局中的魏真宰可不知道。这也是他质疑太子李弘的原因。
太子李弘是皇后武氏的儿子,他对自己的亲母族会是个什么态度,是杀?是保?可就很值得思考了。这也是他对狄光嗣说那番奇怪言辞的原因。
魏真宰胡思乱想的当间,桓彦范和马荣二人冲进了县衙。
“魏县令,太子丢了!”
魏真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巴微张,脸部僵硬,桓彦范又提醒了一遍,他才回过心神。
“发生了何事?”
魏真宰发问,桓彦则就将混乱之际狄光嗣三人莫名其妙消失的过程,说与他听,魏真宰听完,便沉默了下来。
未过几时,武怀运也揉着胖脸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见魏真宰,桓彦则和马荣三人在一旁愣着,无所作为。
“我说,你们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找太子殿下!”
武怀运急吼吼的说,魏真宰瞥了他一眼,“武县尉,这县衙中有多少人手,你应该清楚,偌大一个文水县城,你怎么找?
再有,太子殿下身份绝密,又不能大张旗鼓的搜索全城,否则可能反而害了殿下。
对了,赶紧让你的人到几个城门处问问,从骚乱发生到现在为止,有无可疑人员出城。”
武怀运虽然平时看不上魏真宰,但此刻却很同意他的话,“你们几个赶紧去问,顺便传县衙大令,立刻封闭城门。”
武怀运似乎觉得光是问问还不够,就下意识地让封门,但话刚出口,就被马荣给否了。
“武县尉,不可,此刻封门与大肆搜捕无异,不妨先进行管制,许进不许出,就说是城外有贼盗出没。”
武怀运不知马荣身份深浅,不敢贸然拒绝,他又觉得马荣所说在理,所以吩咐几个手下安马荣说的做。
魏真宰一直在旁看着,刚才马荣的一番话,让他觉得这个相貌堂堂侍卫做事很有分寸,也很得体。
反观另一个,桓彦则急得直转磨,一直在厅中踱步,时刻不歇。
计议不定,只有等待,不知过了多久,武县尉手下的几个差役回来禀报说,没有可疑人物出城,几个贵人应该还在文水县城中。
桓彦则一听,顿时就坐不住了,他立刻直起身来,对魏真宰和武怀运说:“魏县令,武县尉,请你们立刻集中县内所有能动的人手,在城内秘密搜索,以图寻得太子踪迹。”
桓彦则再三叮嘱要秘密搜索后,魏真宰和武县尉就离开了。
桓彦则与马荣二人只有在县衙等候,一直等到日暮时分,仍然没有好消息传来。
不多时,武怀运和魏真宰也回到县衙,面对苦苦等待的交集二人组,都是摇头以对。
几人有枯坐了一会,县衙阍人手捧一笺入内报说,言有一乞儿递书于县令大人。
魏真宰接过书笺,展开阅看,过程中一直皱着眉头,直到反复看阅,仍无所得后,才将书笺递给马荣。
马荣接过,桓彦则也凑上前去,只见纸面上别无他物,只有歪歪扭扭四句二十八个字。
书曰:
凡人贵处文水地!
如龙在滩遭虾戏。
君若问我在何处?
林下家中女去觅!
桓彦则作为太子李弘的贴身护卫,自然是粗通文墨的,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他一边看,一边竟忍不住念出声来。
“这什么意思?你们说说啊!”
马荣解释说:“只要解开此四句诗文,便可寻得太子下落!”
桓彦则问完,书笺已然传到武怀运手中,就在武怀运琢磨时,有点犯二的武承畴气喘吁吁的跑进厅中。
“二叔,爹让我来问问,几个贵人怎么还没到武家别院?”
武承畴向武怀运发问,但武怀运只扭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接他的话。武承畴郁闷之际,也注意到他二叔在看什么东西,所以他赶紧凑上前去。
武承畴看完后,忍不住吐槽说:“这是何人所书?不仅写错了字,书法还如此难看,真是有辱斯文!”
武承畴自以为评价得很准确,但武怀运还是挥动胖手对着其后脑勺就拍了一下,“你个混小子,平时也不知用功读书,净给我丢人现眼。”
武承畴揉揉后脑,颇有些幽怨地看向武怀运,但武怀运很快就告诉他原因了。
“‘女’字不能叫错字,得叫通假字,知道了吗?”
武承畴似乎也没太听懂,但会为了避免在挨一下,还是连连点头。
说来也巧,就在这叔侄二人为数不多的几言几语中,马荣似乎抓到了重点,他又默默念了一遍书笺上的四句话,突然之间就灵光一闪,似是恍然大悟之状。
“魏县令,城中可有以‘梵安’二字命名的地方?”
虽然马荣问的是魏真宰,但武怀运和魏真宰几乎异口同声说了三个字。
“梵安寺。”
马荣为何会得出“梵安”二字,没人问,问了他也不会答。
魏真宰和武怀运赶紧收聚四散人马,这又费了一番工夫,待夜色完全浸染后,方才会合桓彦则和马荣,一起往梵安寺赶去。
他们带人冲开大门后,远远的就望见有一处地方格外显眼,赤色的火焰似乎染红了半边天。
找人一打听,那处正是梵安塔下。桓彦则心中挂着太子李弘安全,抢先一步带人冲了出去。
他带人慢慢逼近梵安塔,在注意到塔下熊熊燃烧的火堆时,顿时心就凉了一大截,桓彦则怕自己来晚了。
忐忑无比的桓彦则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带人向着火堆冲了过去。
可是等他冲到法台和火堆之间,看清了法台上的情况后,顿时就傻眼了。
他注意到,狄光嗣正坐在法台中心的主位上和边上几人“侃大山”呢!而李弘和王勃,则是分立两旁!
这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