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宁在建康的这段日子,除了每日带着儿子去猎场习武射箭,就是去太医院配药调理身子。
前朝因她被册封一事闹的沸沸扬扬,有时候夜深了,御书房内都灯火通明,进谏的大臣跪了一地。
有世家的人还故意撞在帝王的车辇上,流了满头血,苦口婆心的上谏。
都说当今陛下性温和,这回应该不会不顾群臣执意立后了。
可没想到的是,那逼迫天子的大臣当场就以“冲撞帝王”的名头给杀了,尸体招摇过市的被送出了皇宫。
谁都没想到这出身世家一向礼贤下士的皇帝竟如此残暴,不禁都想到了他当年在北方打天下的种种。
虽说世家文人遍布,但大齐帝当年可是征战北方,执掌军权与各地诸侯交锋的枭雄,不是那世家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经此一事,见燕家也没有人出来反对,便没人敢激愤进谏了,礼部开始准备册封大典的事。
宫里的绣娘来给楚长宁量尺寸,还给她送来了皇后册宝。
离立后大典还有好几个月,北方战事吃紧,燕北漠很忙,但一到夜里都会回宫来陪她。
两人日日同榻而寝,看起来柔情蜜意。
王鹤詹因这事专门来了建康一趟,他一进了议政殿,就瞧见了坐在龙椅上的楚长宁,顿时脸色淡了下来。
“陛下呢。”
楚长宁才不惯着他,翻着手里的奏折,不搭理他。
王鹤詹,“---”
弑夫的妖妇。
明摆着不安好心,他就不信燕二不知道,也是昏了头了,这么宠着一个想杀他的妖妇。
他大步进了殿内,听见了后头内殿窸窸窣窣的声音,落座。
燕北漠抱着儿子从内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大喇喇的坐在下首,淡声。
“何事?”
王鹤詹扫了眼不知趣的楚长宁,开口。
“漠北王接到了西域诏令,在北岭一带增兵二十万。”
漠北一向与燕北漠交好,可在整个北疆,西域独大,三十六国不论私下如何密谋,明面上皆奉西域王庭为主。
“除夕那夜,赫连野重伤,回了西域便增兵边关,与北地诸国苟且,不出几个月,北地将会迎来一场暴动。”
燕北漠把儿子放到御桌上,脸色淡淡。
“让他们打。”
闻言,王鹤詹看了眼低垂着眼的楚长宁,出声。
“北地士族多有谋逆,但弘农杨氏和范阳卢氏皆有意将嫡女送进宫里,陛下不如给个妃位?”
“陛下的母亲出自范阳卢氏,你的那些表妹各个国色天香,亲上加亲岂不更好。”
楚长宁拿着奏折的手一顿,抬头,勾了勾燕北漠的袍子。
“陛下,我饿了。”
燕北漠侧目,看了眼勾着自己衣角撒娇的人,挑眉。
“你刚吃过饭。”
“---”
楚长宁顿了顿,去拉他的手,轻声道,“前两日,小白又把我甩下来了,陛下今日在陪我去一趟吧。”
王鹤詹看不惯楚长宁那副样子,冷哼了声,也不故意添堵了,起身告退。
他出了殿门,看着巍峨的皇宫,径自往宫外去。
“公子,谢小姐已经出发去旬阳了,庄子上的人是不是要撤回?”
王鹤詹脚步一顿,回头。
“走了?谁让她走的?”
暗一提醒道,“您下个月初就要成亲了。”
王鹤詹一顿,厉声,“走之前都不知道说一声吗?”
“---”
“走到哪儿了?”
暗一道,“谢小姐说,麻烦公子这段日子照拂,去旬阳就不劳烦了,我们的人便没跟。”
话刚落,胸口猛的被踹,暗一瞬间倒在了地上,立马低垂下了头。
“脑袋被狗吃了。”
当初王鹤詹说要成亲想把谢溶月送到北方旬阳后,她便哄着他回了一趟燕都。
谢家的姨娘对她好,族里私底下都有传言,谢溶月不想姨娘为她操心,便回去跟她解释了一番,还给卢玉写了封信,得知他平安后,便宽了心。
那段日子,她便一直在王鹤詹的庄子上待着,融雪浸疏梅,煮酒惬意,日日满室春意荡漾纠缠,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过年的时候,他远去建康,她便偷偷溜出去看花灯,赏热闹。
眼瞅着王鹤詹成亲的日子到了,谢溶月便跟庄子上的人说了一声,带着婢女远赴旬阳了。
窗边的月光渐渐西移,天光慢慢亮了起来。
谢溶月从客栈醒来,推开房门,就看到了端着饭菜的扶云。
“小姐,我们干脆不去旬阳了吧,这儿的人都可热情了,我们直接留在梵城买个院子住下不好吗?”
因着下了雨,谢溶月在梵城待了几日了。
她四处绕着逛过了,听到扶云的建议,有些心动。
可转念一想,乱世之中,到处都是战争,她们两个女子,没有庇佑,便有些犹豫了。
“先吃饭吧。”
扶云道,“那将军为了自己夫人,逼得小姐远赴旬阳,真不是个东西。”
“虽说旬阳有人照拂,可他万一哪天又想起你来了,小姐难不成要给他当外室吗?”
谢溶月轻笑,“燕都的世家公子都薄情的很,名门贵女又都仙姿玉貌,不过须臾,也就忘了。”
“话是这么说,可小姐不能为了他一辈子不嫁人了吧。”
“残花败柳之身,何谈嫁人?”
扶云一顿,想起姨娘的吩咐,心下叹气。
梵城待的够久了,谢溶月吃过饭后,便去了一趟码头,听闻还不能出船,微微蹙眉。
这个小城靠近北方,环境清幽,街市上热闹的很。
想起了扶云的建议,她抿了抿唇。
虽说王鹤詹因着燕芜的原因,打算与她分道扬镳。
可若是留在旬阳,万一哪天她嫁人生子了,又碰上了他,面子上属实难堪,不如彻底没了来往。
可她们两个弱女子,在这乱世中,如何生存。
谢溶月不禁算了算自己得到的银钱,若是不去旬阳,拿不到铺面庄子田产,那手头的银钱够不够她们生活。
“扶云,我们手头的银钱如果按平常百姓生活来算的话,够我们二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吗?”
她虽然会绣花字画的,可这年头,没有父兄家族,两个小娘子定是要被生吞活剥,她可不敢抛头露面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