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这儿,顾潜瞟了一眼楼下,他能够脑补出江家家主每日背剪双手,看着下面手下的低头臣服。
“就是这儿,”他有种强烈的感觉,“错不了。”
秦飞所见略同,二人环顾四周,逮住四周守卫齐齐背对的时候,两三步抢入门前。
顾潜握刀的手轻巧一顶,秦飞一脚踹开房门,二人一个走偏堂,一个走主房,顾潜见了红彤彤的帘帐,周遭红烛的火光映出内有一人影,便抄起钢刀戳进去。
本料会听见一声凄厉惨叫,结果却毫无声响,他心觉不对,抬手拨开帘子,只见一人形木偶呆坐在床上。
顾潜心头一颤,明白事情已经失去了控制,他快步走到中堂,秦飞却把月牙弯刀拿在手里头,做了一个防御的架势看着门外。
走过一看,只见方才被踹开的房门外已然森森地立了百八十个守卫,各自穿甲在身,拿着斧钺钩叉,刀枪剑戟,为首一位黄黑袍子的中年人负手而立,身长五六尺,脸上三两撇小胡子,眼不大,鼻不挺,没多少神气,长发收在头顶的一个发簪子里。
没等二人反应过神来,只听身后朔朔的风响,从高层的阁楼上下来十来个弓手弩手,上吊着粗麻绳,后背白羽箭袋,手中或搭弓拉箭,或执着一把良弩。
到了顾潜他们这一层,各人皆把脚往窗棱上一蹬,就此立住,手中的弓弩齐刷刷地举起,一时间刀磨剑亮,弓凛弩张,顾潜和秦飞背挨着背,把手中刀立起来,二人心里都明白,这是个套儿,江家仇家必然很多,家主必然会严加防卫,能这么容易地摸到房间,可能就是江家的一条清理仇家的计策,从他们一脚踏入江家的那一刻开始,一举一动皆在掌握,这一招叫做关门打狗。
实际上,江家远没有那么高明,江云飞今夜不在,无非是去办周公子让他做的那件事,在床上放个人偶,挑弄一番前来行刺的一种仇家,也不失为一种趣味。
话说眼下,江家的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带着一众守卫兵卒围住了顾潜和秦飞,此人看着宛如困兽一般的两人,捋了捋小胡子,“你们这点伎俩,我见惯了,见惯了就想着玩点儿花样,放你们进来叫欲擒故纵,现在要关门打狗。”
他眉眼一立,抬手给手下动了动手指,那百八十个兵卒不能一齐涌入房间内,只得一批批地上,同时窗外的弓手看见号令,手指一动,一发发弩箭刺破窗户纸,顾潜和秦飞一个拿刀劈砍箭矢,一个奋力抵御眼前敌人。
顾潜调动灵力,手中钢刀舞成一朵雪中花,挡得窗外千矢万箭,秦飞面前似有望月轮转,转成一轮圆月,晃花了一众扑上来的兵卒的眼睛,秦飞趁此机会手起刀落,一个个都给结果了,眼看第二批又要冲上来,秦飞一脚踢起一具尸体,脚下灵力一蹦,让尸体挡住了门框。
秦飞趁着这功夫,又是一脚踢起兵卒的一把佩剑,只一瞬抽出剑来,掷向为首的那人,为小胡子见剑锋一闪,眼前寒光一凛,未曾眨一下眼睛,只是伸出两支手指,放于眉前,那剑便急急地停在了面前,眉眼又是一瞪,剑身微微颤动起来,随后爆裂成一片片铁。
无须男人多言,身旁的一众兵卒自是踊跃而上。
一轮下来,顾潜虽然砍得无数箭矢,奈何双拳难敌四手,肩头,大腿,手臂都或多或少插上了羽毛箭,这箭的制作工艺颇有点严森的神气,箭头不知用了什么金属,刺入皮肉仿佛掉进水中,且箭头带棱,一进肉就死死咬住,再难拔出。
就是如此,每处伤口都伤的很深,远不似一般箭伤那样只是浅浅的一层皮,顾潜稍稍一活动,这些卡在皮肉里的异物就疼得钻心,折磨肉体的同时消磨意志,抵住了三四波齐射,顾潜已无再战气力。
秦飞这边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虽然砍死一众,但兵士还是太多,一来二去,他虽有一身好武艺,却浑身上下也被剌了些许伤口,虎口也隐隐渗出血丝。
二人脊背相接,江家的兵卒们见他们没有了斗志,一拥而上围了个水泄不通。
顾潜看了看堆砌在秦飞脚边的尸首,心想拉了这么多垫背的,也算是不虚此行,看着周遭铁墙一般的人,二人都准备欣然赴死。
却不料堂内深处传来一声巨大的震响,伴随着阵阵呼喊声,还有人们互相追逐的踩踏声,小胡子脸色大变,手下人也是低低惊呼了一声,纷纷把目光投出楼下。
“莫不是…”小胡子呢喃道,顾潜和秦飞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趁着各位兵士都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双脚发力,跳到各人的脑袋上,踩了队伍中的盾牌,飞速赶往窗边,到了窗棱旁又是把身体一横,整个人宛如一支飞箭,踢碎窗棱,也把窗外的弓手从腹部踢飞出去,掉到外面摔死了。
顾潜和秦飞因为这个力没有飞出那么远,二人看准机会把手中刀反手握住,卡住了一楼的屋顶,悬吊着使不上力来。
好容易忍着身上伤口的剧痛,借着卡在瓦片中的刀翻上楼来。
却不料剩余的弓手们早已回过神来,这时已经拉满弓搭上箭,只等顾潜秦飞爬上来,便是漫天箭雨。
二人好身法,飞檐走壁,硬是躲到了一处转角,求得暂时的平安。
顾潜把头一探,看见楼下杂乱如麻,每个兵卒脸上都带着慌乱的神色,还有一些穿着朴素的慌张跑来跑去,一些个管事模样的焦躁也能从脸上看出,方才那个小胡子男人也在楼下忙前忙后的人之列。
“想必是除了什么大事情,”顾潜心想,“事情的严重程度肯定远远超出我俩闹出来的。”
他对秦飞打趣般地说:“咱俩这潜入可太蹩脚了。”
秦飞没做表示,只是把头往下面一扬,意思是现在不是大好机会吗?
二人脸上都带着面纱,顾潜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也心领神会,他调动身体的灵力,把箭矢一个个的逼出来,又调整了一番,恢复了点气力。
他蹑手蹑脚地猫着腰跑到主殿的大门前,看见下面的人来人往。
“记住啊,只挑那些管事模样或者是兵卒杀,家仆用人切勿下杀手。“他同秦飞警示道。
“我懂。”秦飞简单应了一声,二人呐喊一声,从楼上跳下,一瞬间将一个兵卒劈砍成对半。
原本想着潜入,活活变成了杀入,也好,顾潜原本的打算就是杀不成家主,也得闹上一闹。
江家人见有这么两个不速之客,都呆了一呆,顾潜和秦飞不客气,看见穿着甲胄或者一脸官僚模样的统统砍翻,一众家仆都尖叫着四散奔逃。
顾潜和秦飞横了一条心,都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是交代在这儿了,于是不往外拼杀,反而往里走,透过乌烟瘴气和血腥味,顾潜看见主殿中央有一道暗黑的甬道,高约十五尺,透着腐浊潮湿的气息,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青铜浮雕,里面跑出三三两两的人来。
这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好似京城街头的乞儿,不,比乞丐还不如,京城的乞丐尚且还有人的气质,混的好一点儿的还不至于面黄肌瘦,穿上衣服能扮个书生,可这些从甬道里跑出来的人仿佛和西市的“商人”们一个模样,人的元素少了些,动物的元素多了些。
就顾潜的观察,他们有的眼睛因为常年见不到光,失明了,只得摸索着前行,免不了被兵卒砍翻,有的肌肉萎缩,用手爬着到了大厅,也是一样,被一刀砍死。
主殿大堂内的一些兵卒看见这些人跑了出来,有的怒目圆睁,上去一刀结果了,随后可能被顾潜和秦飞结果,有的怔怔地立着,全然说不出一句话,却哭着和那些看不出人样的人拥抱,这拥抱的两人或者几人自然无暇顾及其他,把整个身心投入到拥抱之中。
匪夷所思却又毛骨悚然地事情发生了,没有拥抱的兵卒居然举起刀来,将刚刚跑出来的人们连通和他们拥抱的兵卒一同砍死。
顾潜打了个冷颤,一时失了神,他看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秦飞也一样,但除了他们两个人,现场的其他人明显是知道其中的缘由的。
随着出现在主殿的衣衫褴褛的人越来越多,和他们拥抱团聚的兵卒也越来越多,砍人的自然也就少了,有一些尚未被砍死的抱起没有气力奔跑的同伴,一边哭一边向着江家门外跑去,局势渐渐反转,从一开始的人砍人,到没有等到人的兵卒在甬道面前等候,等自己的同伴出现了,拉起他们就跑。
江家的管事们疯了一样,拿着刀戳死了许多士兵,试图逼迫他们重回岗位,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有的兵卒甚至调转刀锋,把管事的给反手抹了脖子。
有些略有修为的,对付起这些杂兵绰绰有余,如果有更多的修士聚拢过来,局势极有可能再次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