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乔芳最担心的是有明军再出现于城东,那样他可无将可派了,李国翰千里行军,又打了一天的仗,恐怕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他的人马根本指望不上,为今之计,就只有他亲自会一会这位大明军中最儒雅的悍匪,怎么说呢?刘文秀确实不像大西军出身的人,在一群杀人狂魔之中,居然真的能诞生一位儒将,孟乔芳也和所有人一样,感到很是诧异。
不过,这一次来和他叫板的可不止有刘文秀,还有在城西大战中给他最沉重伤害的一只虎。
此时的一只虎在刘文秀身边路过,仅仅跟老对手打了个照面,冲他呲牙一笑。
“制将军做什么?”刘文秀问他。
“当然是替换你攻城啊!手抓饭很好吃,你也和你的队伍赶紧吃些东西,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我刘温甫的队伍,不攻下城池,从不吃饭,连觉也不睡的!而且,我也没觉着混合着雨水和泥水的米饭,吃起来能有什么胃口!”
“刘温甫,你是北征大帅,而我想圆梦,拿回属于我大顺军的胜利,我们曾经是不死不休,可今日,我们应该面对共同的敌人,同他们不死不休!”
“没错,那么还等什么,一起上吧!”
“好,那就一起上吧,咱们今日要让孟乔芳和他的陕西清军全部玩儿蛋去!”刘文秀也说,“没错!我们要在整个陕西,遍插汉家铁军的战旗!一起杀!”
在大雨中,明军于城池的三面密密匝匝涌来,守军看到不是雨,而是蒸腾的一团团雾气。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他们血热的身上,连雨水都开始变得滚烫,似乎他们身上的这些雨水都已经被蒸发掉了,只见各处都是一排排的明军舍生忘死的登上云梯、又一群群的掉了下去,接着还会有更多的人继续手拿着盾牌高举着向上爬去。
一次次的冲锋,失败了再来,明军吼叫着牺牲、吼叫着迎向敌人的滚木礌石,城头上的守军们的臂膀都已经酸痛,滚木雷石早已用尽,明军却依然像蚂蚁一样,一队又一队的向城头攀爬,似乎永远也杀不完。
酉时也过去了,那哭泣的天空早已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明军却依然继续着他们决死的冲锋。暗夜里,战场在用闪电照明,终于看到了有明军冲上城头,接着又看到那些冲上去的战士们,有的掉落到城外、有的站在城上相互间背靠着背与更多的清军在拼杀。
戌时将半,更多的明军在城上肩并着肩,围成了一个个刀口向外的圆圈,孟乔芳正试图打破这样的圆圈,却发现城头幽幽跳下来一个黑影,瞪着血红的眼睛,左手提着一把雪亮的吹毛利刃。
“别紧张,我不是什么好人,”李锦血红的双眼如钩,语气却带着无温无澜地嘲弄,一边说话一边晃动着脖子一步步走向孟乔芳,关节还‘咯吱咔咔’的传来骨爆的声音。
孟乔芳当然忌惮,他知道面前这个魔鬼是谁,想要咬紧牙关与他一战,背后又是阴阴犯寒,他回头一看,刘文秀清秀的身姿丰顺俊逸地傲立在那里,眸光依旧温和无害,手中那把拖地的大刀却出卖了他的动机。
这二位其中的一个孟乔芳应付起来尚且勉强,何况是二鬼拍门?
孟乔芳握紧手中剑,将披风从脖颈处扯下,一抛中扔下城头,似乎已打算拼命,他顾盼着两只恶鬼,不知命运如何。
“杀才,今日便是尔死期!”李锦刀柄一拧,脚下发力,踩踏着积水飞溅,一刀逼来,直插孟乔芳面门,孟乔芳偏头,李锦刀腿齐出,身体在城砖上旋成一个陀螺,孟乔芳的上中下盘同时被李锦横扫,孟乔芳大惊,一个筋斗后翻了出去,身子还没站直,一柄大刀便挂着黑风呼啸而来。
孟乔芳的后背刚着地,便双肘砸向地面身体如弹簧般弹起翻滚,刚刚落下的位置崩飞了一片碎渣,火星乱窜,而握着那柄大刀的刘文秀却是在看着他笑。
孟乔芳顿时冷汗便下来了,根本没有时间考虑,李锦又凌空飞来,手中钢刀像是要扯离他的身体,再刺他面门,孟乔芳后退两步,李锦一只脚落地另一只脚画个半圆,身体产生扭力,钢刀如车轮般顺时针旋转,又凌空下劈。
孟乔芳避无可避举剑硬抗,他的剑不是凡品,可闯王刀削铁如泥,再加李锦刀法精纯,运刀势大力沉,孟乔芳硬接非吃大亏不可。
“嘡啷”一声,孟乔芳闭着的眼睛睁开,发现自己的剑仍然在手,而眼前横着另一把刀,抗住了李锦的闯王刀。血战一天的李国翰浑身布满斑驳的伤痕,却如同幻影般出现在孟乔芳身前,他牙齿咬着,腮帮子和太阳穴突突着,已经使出了全力,双腿正在打颤。
“一只虎,温甫兄,两位都是当世的猛将,却一起欺负孟总督一个,有些让人不齿啊!”
“哼,这是打仗,有我无敌,什么齿不齿的?我一只虎只要张开血盆口,必然要撕下一大块猎物的皮肉,管他是单挑还是群殴?”
“呵呵,一只虎,你不止是虎,在我李国翰看来,你更有点儿彪!”
“少废话,你俩谁先上?”
李国翰正同李锦斗嘴,孟乔芳一个转身,扎起马步和李国翰背靠背面对着刘文秀,刘文秀文绉绉对他施了一礼,暖声道:“数日前汉中城外,李将军想和温甫插草为香,结为盟兄弟,孟总督,不如今日也算你一个?”
背靠着他的李国翰却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哼,别再扮猪吃虎了,有你这样一路上给盟兄弟设陷阱打埋伏的吗?连到了西安城下,你都竟然能给我设下了两支伏兵!白天那一战我败的冤枉,可也让我终于知道了你刘温甫是谁,从此以后,你那一脸无害的笑容,某家肯定是连标点符号都不会再信的啦!”
“呵呵呵,李将军言重啦,兵者诡道也,你我这一战,从川南打到陕西,从长江打到黄河,像你这样难缠的敌人,不用些技巧,怎能把你撕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