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则顺着傅祈年的目光往门口一看,忽然顿住,黑眸闪过一丝意外。
他第一反应没有问她为何会来大清,而是转头看向璟瑟,欲开口解释。
“阿婳——”
璟瑟瞧了一眼碗里的面,只怕再不吃就要坨了,便拿起筷子慢慢的吃了起来。
女子缓缓走上前福了福身子,温声道:“妾身见过王爷。”
她穿着一身淡紫色软罗裙,身形纤细,不盈一握。房门未关,风顺着吹了进来,吹拂她垂落的青丝鬓发。
“七王爷万福。”她扬了扬唇,目光落在璟瑟身上,隔了半晌才缓缓道:“这位便是和敬公主了吧?”
闻言,璟瑟吃面的动作一顿。
傅祈年拿出锦帕替她擦了擦嘴角,眸底泛出柔色,“吃慢些,别噎着了。”
璟瑟浅然一笑,随即看向不远处的人儿,“徐姑娘,还没用过饭吧?不妨先吃点糕点垫垫肚子,我这就让厨房的人做。”
“公主怎知我——”徐舒言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傅祈年,又道声了谢。
今儿算她运气好。
刚到幽云城便遇到了七王爷,不然只怕还要费上些功夫才能见到他。
“还站着做甚?先坐下吧。”璟瑟转头,正好对上谢君则的目光,她似没有看见一般,对沉香道:“快上壶热茶来,再吩咐厨房备些吃的。”
傅祈年睨了桌上的饭菜一眼,“这不是有现成的?”
璟瑟正欲开口,徐舒言先一步应下,“公主,不必这般麻烦,我就吃这个好了。”
她本就不挑嘴,一连赶了几天的路,自然是有什么吃什么,而且她也不想麻烦别人。
“王爷吃了吗?”
等了半天没下文,抬眸才发现,她夫君的目光一直都在和敬公主身上。
是啊,若她是男子——
也不会选自己的。
“阿婳——”
“我和她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他们终是没能和离。
这桩婚事原是先帝定下来的,没能遵从先帝遗诏封她为正妃本就再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如今贸然和离,别说皇后了,皇上也不会同意。
璟瑟似没有听见,笑眼澄澈,认真道:“不知徐姑娘突然到访,招待不周,见笑了。”
徐舒言一怔,思绪放空,下意识回:“是我唐突了,该递个帖子再上门的。”
看着主位上的人儿,徐舒言才知道她输得有多彻底。
脑海里忽然出现一句话,“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璟瑟扬了扬唇,“快些吃吧,这个天儿冷得快,若是不合胃口,再让厨房重做。”
徐舒意点了点头,拿着筷子小口吃了起来,注意到璟瑟的目光,她抬起头来,笑道:“很好吃,公主也快吃吧。”
璟瑟点点头,继续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她似想起了什么,转头对谢君则道:“你待会儿去傅祈年的院子同他一起吃吧。”
“王爷还没有吃么?”徐舒言抬眸看他,注意到他神色,她又低下头来,细声道:“知道你不想见我,你放心,我吃过饭就离开。”
“幽云城这么大,哪里不能吃饭?”
偏要往阿婳跟前凑,怕是来给他添堵的,谢君则语气不大好,转头对璟瑟道:“还吃什么!没胃口。”
还不等璟瑟说话,他便起身离开了。
“他冲我吼什么?”璟瑟凝起眉心,对沉香道:“太子和沈世子要回来用饭么?”
沉香摇了摇头,“太子身边的人一早就回府传话了,说今儿晚膳在军营用。”
璟瑟点点头,半天才道:“今儿厨房不许留吃食,白面馍馍也不行!给我把门锁死了,不是说没胃口吗,饿不死他。”
徐舒言听到这话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似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璟瑟嘴里说出来的一般。
眼前这位和敬公主跟传闻中不大一样。
跟她想象中的,也不一样。
傅祈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宠溺道:“你啊,真是跟她在一起待久了,什么死不死的,也不嫌不吉利。”
说起小燕子,璟瑟却忽然想到了紫薇。
想来她回京之时,紫薇已经生了吧。
傅祈年见她不说话,轻声问:“在想什么?”
“也不知黄河水患解决了没有?尔康应该也快要回京了吧?”还不等傅祈年回答,璟瑟便下起了逐客令,“你军营不是还有事吗?快去吧,早些回来。”
傅祈年知道璟瑟这是怕自己待在这儿徐舒言会不自在,点点头道:“你乖乖在府上待着,我将玄穆留给你,若是出府,多带些人跟着。”
傅祈年离开后,璟瑟又看向沉香,“去换壶热茶来。”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徐舒言便是再饿,如今也没什么胃口了。
她没有想到,不过数月未见,他竟厌恶她至此。
是了,他一直都不喜欢自己。
她微怔,沉吟思索了片刻后,还是将自己想问的话给问了出来,“公主是如何知道我的?他……在您跟前提过我吗?”
璟瑟一愣,那夜他们在福景殿喝酒赏月,确实是提到过她的,想到这儿,璟瑟点了点头。
“在他口中,我是怎么样的人?”徐舒言低头抿唇,声音低得像是叹息:“我不过随口一问罢了,便是您不说,我心里也是知道的。”
“公主,谢谢您能留我下来用饭。”她起身,唇角微扬,“天色不早了,我就先离开了。”
“就在这儿住下吧。”璟瑟也跟着起身,道:“虽然年前不会跟缅甸交兵,但幽云城远不如看上去那般太平,住在这儿至少是安全的。”
徐舒言摇了摇头,“他不想见到我。”
璟瑟拉着她到窗前坐下,沉香上前替二人斟茶。
“凭你是相府嫡女,南苑五王爷的侧妃,我也不可能让你在我大清出事。”
“沉香,去将隔壁厢房打扫干净,往后侧妃就与我同住了。”
沉香一愣,随即福身退了出去。
“公主——”徐舒言红着眼尾摇了摇头,轻声细语道:“这不合适。”
“我说合适就合适。”
徐舒言怔怔地望着璟瑟,“您若是不嫌弃便唤我舒言吧,他不喜旁人唤我‘侧妃’。”
璟瑟一愣,下意识问:“那在南苑——”
在南苑,没人敢当着五王爷的面儿,唤她一声“侧妃”。
连府里的人都是称她为“徐姑娘”。
这便是不承认她身份了。
璟瑟注意到她眼里的泪光这才发觉自己失言了,笑道:“好,都听舒言的。”
“这儿毕竟不是南苑,唤你‘侧妃’确实不大合适,若是唤习惯了,出门还会暴露你身份呢。”
徐舒言扬了扬唇,正欲开口便有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阿婳,你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谢君则献宝似的将东西递到璟瑟跟前,“这是我亲手做的,你瞧瞧喜不喜欢?别生气了,我刚刚一时糊涂,不该吼你。”
王爷竟也会低头认错吗?
徐舒言神色有些僵,强压着情绪。
注意到她的目光,谢君则转过头来,“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说用过饭就走吗?莫不是想赖在这里。”
“我……我这就走。”徐舒言起身,扯了扯嘴角道:“公主,我就先走了,改日再来——”
“别来了。”谢君则原本略微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阿婳贵为公主,不是你想见便能见到的。”
徐舒言脸上有些挂不住,还是点了点头道:“王爷提醒得是,妾身记下了。”
璟瑟赶紧上前将人拉住,正好沉香也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道:“公主,都收拾好了。”
见气氛有些不对,沉香笑道:“侧妃不妨同奴婢去瞧瞧吧?有什么短的缺的,奴婢好让人补上。”
“去吧。”璟瑟拍了拍徐舒言的手,又转头对沉香道:“徐姑娘赶路辛苦,让人备水伺候她沐浴。”
谢君则没说话那便是没有意见了。
徐舒言没想到他会这样听一个人的话,心中微苦,转身跟着沉香离开了。
“阿婳!”谢君则缓了一会儿,语气软了几分,“你为何要将她留下来?”
“我不能让她在大清出事。”璟瑟拿起谢君则送来的小玩意儿研究了起来,沉默半晌才问:“你怎的就这样讨厌她?”
不说还好,说到这个话题,谢君则脸色更沉了。
“我不该讨厌她?”他语气一滞,带着嘲讽道:“她在你面前装可怜了,是不是?”
“阿婳,你莫要被她骗了。”
“她可没有你看上去的那么单纯善良,要知道我当初可就差点折到她手里了。”
“不能够吧?人家对你——”
谢君则冷笑一声,打断她的话,“当初若不是青柏及时出现将我带走,本王清白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