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回到直房,把事情跟锦葵一说,锦葵正对着烛火补一件袍子,手指拈着针在头皮上篦了两下,不痛不痒的说:“既然她说要弄就给她弄一只呗。横竖出宫办事的公公不止一两个,让他们捎带上一只回来便是。”
“可找谁呢?”石榴犯愁。
“成喜公公不是常出宫去?”广兰提醒她。
“是了。”石榴两手一拍,就这么决定了。成喜素来好说话,她第二天便找到了司务所,哪知成喜推搪道:“好姑娘,不是我不想替你去跑这一趟腿,实在是腊月里事情多,走不开,各宫都列了老长那么一串儿的单子说要采买东西,我这才一出去就得驾了马车发狠的跑,带了四五个人都不够搬东西回来,差点误了时辰不说,手都要断了。唉,谁让我只是司务所的,不是大总管,张*待下去就行了,我得实打实的出宫去跑腿儿。你若是不急的话,倒可以把银子搁这里,等过了这一轮,我找着机会出去了给你慢慢的找。”
石榴也知道这个道理,可瑛时那个脾气,说要就要,哪容的她等到年后?
成喜见她怪可怜的,教她应付主子的话,“你就说,鸟和猫啊狗啊的不同,到了市场里眼睛一看心里八成有数,鸟这里头门道可多了去了,就说这虎皮鹦鹉看着和牡丹鹦鹉差不多,其实牡丹鹦鹉都是成双成对的,你要是只买了一只回来,不见了另一只,它一定跟你绝食,没几天就死了。还有那凤头鹦鹉,不是凡品,多的是讲究。”
“这样啊…….”石榴喃喃道。
“所以回头要是买了次品回来,你家主子一看五十两就弄一小破鸟还不拿你出气?”成喜如实道。
石榴叹道:“也是,我也知道为难公公您了。就是我们那位实在胡搅蛮缠,我若是不给她弄回去,她指不定怎么折腾我呢!”
“谁呀?”成喜悄悄地问,“你们钟粹宫不是就那么几位,我瞧着清高都是一般的清高,坏倒坏不到哪里去。”
石榴撇撇嘴:“新来的那一个咯,不过却不是新人,是旧人,从前的瑛时姑姑现在成了陛下的更衣啦。”
成喜一脸的恍然大悟:“她呀,那可真难为你了。”
“可不。”石榴郁闷。
成喜摇了摇头:“那您自求多福吧。”一抬头,见到了正抬脚进来的梁园儿道,“哟,梁爷您来啦,您来的正好,咱们这里可有一桩事等着您给解决呢,谁不知道您干爸是御前的红人儿啊,您说一句顶咱们十句,要出宫也比咱们方便。”说着,朝石榴递了个眼色。
石榴心领神会,忙上前道:“梁公公,您帮帮忙吧,十万火急的事儿。”
梁园儿拿起紫砂茶壶对着嘴吱溜一口道:“老规矩,五五分成。”
“谢公公,谢公公。”石榴点头哈腰,“公公您真是好人,可帮了我们大忙了,我替咱们主子谢您,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家主子实在闷得慌,想找个玩意儿,公公您常出宫办事,守城的护军都卖您的面子,您看看能不能给捎带一只鹦鹉进来?”
“鹦鹉?”梁园儿从进门就没正眼瞧过石榴一眼,眼下乜了她一记,诧异道,“你是瑛更衣那边儿的?你家主子可好?闷呐?”
“是呀。”石榴夸张道,“我家主子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万岁爷,可万岁爷就是不来,奴婢这不也是怕咱们主子再闷下去要得相思病了嘛,她说要鹦鹉,奴婢就得赶紧给她张罗去,有个寄托,她也就不胡思乱想了。”
梁园儿丢了一粒花生米进嘴,砸吧一下道:“行吧,我知道了。”说完,撩起袍子走了出去。
石榴‘嗳’了一声,想说银子…….银子您还没拿呢?
成喜嚼着不对劲,但还是对石榴说:“公公贵人事忙,怕是急着出去给忘了,但是你别慌,公公既然应承你了,这鹦鹉呀就有戏,你等着吧,到时候定给你送过去,你再给他钱银也不迟,梁爷什么人,差你这点儿小钱。”
“这倒也是。”石榴把银子放好,道:“那我回头再给他。”
成喜‘呵’的一笑送走了石榴,赶忙找人把铃兰给唤了过来,低声嘱咐她:“你去娘娘那里禀报一声,就说瑛时有点儿不对劲,四处找人张罗鹦鹉呢,不知道要干什么。”
铃兰说我晓得了,立即去了一趟合欢殿回了蕊乔,木槿纳闷道:“娘娘,她要鹦鹉干什么?”
蕊乔摇头:“不晓得,怕是有什么高人给她出主意。”
木槿愁眉苦脸:“娘娘,咱们现如今也不在风头火势上,该不会再冲着咱们来吧?”
蕊乔沉吟一下道:“防着总是没错,但我总觉得她是冲着吉嫔去的。”
“不是珍贵人?”海棠总是慢半拍,“眼下貌似珍贵人最得宠呢。”
蕊乔歪着头:“我其实还真不晓得,要不你们替我琢磨吧,我要去浇花了。”
木槿和海棠无语,她们这位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圣宠,和新搬来的储贵人一样,两个本来相安无事,各过各的,但后来发现一起热闹,便吃到一块儿了,跟着再到御花园里逛一圈,逛的累了回来做女工,浇花,睡午觉,从来不打听陛下去了哪里,懈怠的莫名其妙。
眼见着要过年了,蕊乔还带着储贵人一起刻年画,拿杨柳青的板子,自己动手填绘,印的最多的是胖娃娃抱鱼,然后是福禄寿三星,皇帝隔三差五的来一次合欢殿,没一次蕊乔是正儿八经见驾的,皇帝也不在意,还凑脸子上去问:“你们俩干什么呐?带上朕一起吧?”
皇帝喜欢印八仙过海,蕊乔见了总说:“哟,这宫里够各显神通的了,您还印八仙过海呐。”
皇帝道:“孙悟空也够神通的呀,能逃得过如来佛祖的手掌心吗?”说着,去握她的手,“逃得过吗?你说呀。”
蕊乔被他弄的没辙,大庭广众的调戏她,只得红着脸进屋去了。
皇后让敬事房的人把记档拿来一看,果然和她想的差不多,皇帝在长乐宫里待得最多,接着才轮到珍贵人那里,而后才是如嫔和储贵人各一次,这都几乎成了后宫的规律了。皇后心中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要说高兴的话那是有点儿,皇帝看重她,将她放在第一位,她比谁都欣慰。
可皇帝似乎在谁那处都不流连,这样后宫很难有谁能怀上孩子,吉嫔便一枝独秀,无人能撄其锋。
刚好这一日午后皇帝照旧来皇后宫里午歇,皇后便劝谏道:“陛下,很久不去合欢殿了吧?”
皇帝说没有啊,“前日刚去见过储贵人,她很好。”
皇后讪讪的,道:“那如嫔呢?”
皇帝捂着额头道:“皇后,你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揪细吧?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她如今命也保住了,朕着实懒得和她兜搭,朕是每次一见到她就别扭的慌,当初若不是为了你,朕才不会救下她,眼下倒好,跟朕欠了她似的。”
皇后道:“臣妾知道陛下为难,陛下心中怨怼她,臣妾万分理解,可傅家都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了代价,她一个小女孩儿吃苦到如今,陛下若是为了她姐姐迁怒于她,对她也很不公平。”
皇帝重重一叹道:“唉,好了,朕晓得了,今晚去行了吧?”
皇后淡然一笑,抱住皇帝的胳膊道:“臣妾就知道陛下最好了。”
皇帝脸上一派云淡风轻,心里却喜滋滋的。
在长乐宫里用了晚膳便心急火燎的去了合欢殿。
一进去就猫着腰喊了声:“心肝儿嗳……”
蕊乔正歪在榻上看话本子,身子半陷在被衾里,知道他来了也不见驾,只背着他道:“谁是心肝儿啊?别乱喊。”
皇帝将她一把搂住:“你就是我的心肝儿啊。夜深了看什么书啊,仔细伤了眼睛,来,五哥给你松松骨,有益身心。”
蕊乔笑的眼睛弯起来道:“陛下,松骨咱们老玩儿,不如玩个新游戏吧,臣妾刚让成喜给弄来的,可好玩了。”
“哦?”皇帝眼前一亮,赶忙脱了衣裳,道,“来啊。”
蕊乔一手撑着脑袋,媚态万千道:“嗯,脱,继续脱,都脱光了。”
皇帝兴奋地打了个赤膊,刚要扑到她身上去,蕊乔道‘嗳——打住’,同时手里多出来一条鞭子,两手各拉一头,‘蹦’一声,皇帝吞了吞口水道:“这个,心肝儿啊,你是要干嘛呢?”
蕊乔望着她笑眯眯,指着不远处的座椅道:“喏,坐过去,坐好了。本宫有话问你,不从实招来,回头请你吃鞭子。”
皇帝只得坐好,屋里有火龙,一点儿不冷,但他装作冻得什么似的,直发抖道:“行吧,正餐之前总有点前菜,朕就当开胃了。挺好,凡事都得徐徐图之才有乐子,否则一下子太激进了就容易泄。”
“你胡说什么呢,要不要脸?!”蕊乔以手遮脸嗔怪道。
“嗳,我说什么了就不要脸?”皇帝看她一点儿禁不起逗好玩极了,“你想到哪里去了呀?心肝儿!你自己想歪了可不干我的事,哦~我明白了,你想到那里去了,想五哥了是吧?你是想小小五哥快一点呢,还是慢一点啊?”
“你要死啦!”蕊乔把鞭子往地上一甩,‘嗤’一声脆响。
皇帝往后一跳道:“呀,你来真的呐?”
“当然。”蕊乔板正了脸,“好好跟你说话呢,你瞎胡诌什么,老实交待,把人家瑛时给怎么了?”
皇帝望天道:“真没怎么,什么都没干。”
“没干能封个更衣啊?”蕊乔扁着嘴,“你不说实话今晚打地铺,不许到榻上来。”
皇帝挠了挠头:“吉嫔把我骗到她那儿去,瑛时连个亵衣都不穿,冻的胸前两个点儿凸出来,跟小枣子似的,这不是当朕二傻子嘛,朕就让她干脆脱光了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冻一冻,喏,就跟你如今和朕耍的花腔一样,谁知道她胆子还挺大,没一会儿竟然直接往你五哥大腿上一坐,你五哥谁啊,跟你一起去喝过花酒的,这点儿定力都没有还算是男人嘛?五哥挺住啊,她……”
“嗯?”蕊乔从鼻腔里发出重重的音,“她怎么了?”
皇帝嘴唇一抖:“呃,她捉着我的手放在她胸口上了。”
蕊乔重重‘哼’了一声:“你摸了!!!!!!!”
皇帝垂头:“朕摸了,不过朕是被迫的,朕没有主动的摸,朕只是在那上头搁了一会儿,保证手指头都没弯一下,否则朕生不出儿子。”
这一招还是挺狠得,蕊乔信了:“真的呀?”
“真的。”皇帝伸出手道,“你打吧,就搁了那么一下。”
蕊乔收起鞭子,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戒尺来往他手心里轻轻一拍:“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皇帝咧嘴一笑,跟着泥鳅似的钻进了帐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