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涯谷出发,坐着马车进入内域已然过去了六七天,索性一路上都是阳光明媚没有下雨。
血月城座落在东露这片地域里,东露的四季变化与飘渺大陆其他地方有所差异,秋季较短,而寒冷的冬季较长。
初冬时分,外域还没有明显的气温变化,内域中的许多地方已经悄然开始下起雪来。
简洁却又不失华丽奢侈的马车内,伊心染整个人懒洋洋的倚靠在夜绝尘的怀里睡大觉,任由外面寒风呼啸,冰天雪地,反正车厢内温暖如春,丝毫不会让她觉得冷。
夜绝尘指尖爱怜的流连在她光滑细致的脸蛋上,只觉整颗心都暖暖的,说不出的充实与满足,幽黑深邃的眸光专注的凝视着她的睡颜,怎么都瞧不够似的。
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思考乌蓬大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没有精力去想西悦皇朝在那片大陆上处于怎样一个位置,更无法想象他的小女人如果回到西悦皇朝,那又将是怎样的一个局面,又会面对怎样的重重困难与艰险。
他不过就是只想好好的守着她,为什么就是那么难呢?
以前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他却知道,他深深爱着的女人,不过是异世穿越而来的一个灵魂,她何其无辜,本少该去背负那些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使命。
虽然她占据了南国九公主的身体,以南国九公主的身份存活在这个世上,可她并不是她,为何非要承担起她的责任,肩负起她的使命,踏上那条完全未知的路。
夜绝尘恨自己的无能,怨自己没用,如果他能再强大一些,强大到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他,那么他就能更好的保护他所心爱的女人。
然而现在,他除了站在伊心染的身边,与她同进同退,给她支持与鼓励之外,他不能自私的替她做决定,也不能要求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甚至,他无法开口对她说,要她为了他放弃些什么。
他一直都知道他爱着的小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她来到这里,身上注定背负着那些,那么她就永远都不会选择退缩,只会越挫越勇,勇往直前。
而他,同样不会选择后退,只会与她比肩而站,一起冲向他们未知的未来。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开她的手。
若不能同生,他甘愿同死。
“要醒了么?”轻抚着她脸蛋的手微微一顿,夜绝尘见伊心染在他怀里动了动身子,纤长的眼睫轻颤得惹人心怜,以为她要醒了,却不想她仅仅只是撇了撇嘴角,小脸蹭了蹭他的胸口又甜甜的睡去。
一丝轻笑溢出嘴角,伴着一声轻叹,一声低喃。
有她在身边真好,能看到她甜美的睡颜真好,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幸福。
“吁——”
黑衣勒紧缰绳,两匹毛色黑亮拖着马车的高大骏马微扬起前蹄停了下来,发出长长的嘶鸣之声。
在以东方雾为首所乘的这辆马车旁边,其他几辆马车也相继停了下来。
“城主,到了。”
“嗯。”东方雾淡淡的声音自车厢内传出来,青衣掀开帘子,前者一袭滚边的银色锦袍,举止优雅的走下马车,抬头看过去赫然就是‘城主府’三个烫金大字。
血月城地处东露,与世隔绝。
虽与夜,萧,苍,南四国同处于飘渺大陆之上,但与四国相比,血月城几乎完全属于隐世一般的存在。
若非古籍之上有三言两语的简易记载,随着时光的流逝,几乎已经不会再有人记得飘渺大陆之上还有血月城的存在。
与众所周知的四国相比,血月城独立在东露,俨然也算是一个国。
既有国,便有民。
血月城就相当于一个国,外域乃是这个国家最天然的屏障,而内域才是这个国家的核心。
东方氏王族建立起了血月城,理所当然的统治着血月城,相当于一个皇族的存在。
所谓城主府,换言之就等于是一座皇宫。
住在城主府中的东方氏王族,城主等同于皇帝,其他莫不都是皇亲。
尚在山洞中时,夜绝尘伊心染一行十人,便是对血月城,对内域有了大致的了解,不似身处外域时那般,对所谓的内域一无所知。
“没曾想,本少这辈子还有机会到城主府中小住一阵,这福气还真是不错。”
听得乌拉司瀚半嘲半讽的话,黑衣青衣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阴觉得越发的难看了,无奈接收到东方雾投射过来的眼神,两人沉住气没啃声。
没得到意想之中的待遇,乌拉司瀚颇为委屈的,孩子气的撇了撇嘴角,无奈的耸了耸肩,哀怨的道:“东方城主怎么都不客气的配和一下。”
他想玩,可惜没人愿意陪他玩。
认真算来,他自十二岁离开乌拉家族驻定四处游历,但凡隶属于血月城的地界,几乎寻不出地方没有遍布他的脚印,不过偏偏这城主府他不曾踏足过。
猛然间想起关于城主府的某些传闻,突然的,某性情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某少,顿生出许许多多的好奇心,兴趣是‘刷刷刷’的往上升。
“乌拉少主要是喜欢城主府,本城主倒是不介意专门留下一座别院供乌拉少主常住。”东方雾笑得温和无害,好像他说这话真就是发自内心的。
不过这话听在别人耳中,自然而然就变成了另外的一个意思。
既然乌拉司瀚喜欢住城主府,专门留下一个院落给他住,岂不就有了要软禁他的意味?
暂且不论关不关得住,至少言谈间已经流露出那么些许讯息。
“呵呵,本少也就随便那么一说。”乌拉司瀚干笑,眼角随之抽了抽,心里直把东方雾从头到脚狠狠的咒骂了一顿。
丫的,明知道他在演戏,居然还拆他的台,实在很不可爱有木有。
区区一个城主府,饶是再怎么风景如画,天下无双,又怎可与外界相提并论。
他这一生潇洒不羁,自由浪荡惯了,千万别用那些条条框框来束缚他,会得不偿失的。
“现在我算是明白为什么说内域与外域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了。”南荣陌晨动作利落的跳下马车,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赞叹与惊喜。
当初在山洞中那些壁画上了解了不少关于血月城,关于内域的文字记载,通通都不如眼睛看到的实在。
从马车驶进内域,他就靠坐在车窗边观看,一路看到城主府,一种惊愕自心底油然而生。
不禁让他对乌蓬大陆越发的好奇起来,若有可能,他都恨不得能生出一对翅膀,直接飞到乌蓬大陆去一探究竟。
“我赞同。”
紧随其后的司徒落澜也露出跟南荣陌晨不尽相同的神色,觉得份外的神奇。
内外域最明显的区别,不外乎就是建筑风格的不同。
外域之中大大小小,几乎所有的建筑与飘渺大陆上四国的建筑风格都是一样的;而内域之中所有的建筑风格都不属于飘渺大陆,倒是与壁画中那些乌蓬大陆的建筑风格有异曲同工之妙。
“城主府果然大气磅礴又不失宏伟奢华,比起一国皇宫都丝毫不逊色。”轩辕思澈随口接了一句,转身看向停在最后的一辆马车,笑道:“表哥,你不下来一饱眼福么?”
回想几天前的那天夜里,司徒落澜与秦风相继出去未归,东方雾跟乌拉司瀚又专门找来,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本以为会暴露的时候,夜绝尘跟伊心染竟然奇迹般的出现了。
同时,他们还带回了司徒落澜跟秦风,不但收获了新的情报,还传达了新的指示出去。
后来好长时间,他那颗提起的心方才落了地。
“不就是房子么,有什么可看的。”夜绝尘不咸不淡的嗓音响起,低哑的,淳厚的,好听得很。
放眼整个天下,哪会有什么能比他的小女人更好看。
冷冽停下马车之后没有得到夜绝尘的指示,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良辰孤霜随侍左右,同样是面无表情的坐着,虽然他们的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不过面上却是分毫未显,尽得自家主子真传。
然,听了夜绝尘如此理所当然的一句话,饶是他们定力再怎么强,也没能控制住险些憋成内伤。
暗忖:王爷,您能再强悍点儿么?
“青衣,去告诉大总管让他马上整理两座别院出来,安排战王跟乌拉少主住下。”自打夜绝尘跟伊心染失踪的那天夜里开始,东方雾就知道他握在手里的筹码已经不是筹码,他彻底的丧失了主动权。
现如今,他处在极为被动的局面,几乎沦落到被夜绝尘牵着鼻子走,处处受限,处处挨打的局面。
只要他还想保住血月城,保住血月城的城民,还想要落叶归根,他就不得不被夜绝尘牵着鼻子走。
那个男人,不会给他丝毫甩心眼的机会。
毕竟,他们都是聪明人,谁也不比谁笨,但凡他能想到的,作为他对手的他,也能想得到。
与其算计过去,算计过来,最后什么都捞不到,倒不如一开始就开门见山的谈。
把什么都摆在明面上,谁也不吃亏。
“是,城主。”
吱呀——
车门由内而外被推开,良辰孤霜顺势跳到地上,一左一右拉着车门,夜绝尘抱着熟睡的伊心染从容优雅的走下来,剑眉微微挑了挑眉,眸色掠过瞬间的晦暗深觉,转瞬又恢复清明,似一潭望不到底的深水,什么也瞧不见。
内域,果然就是一个缩小版的乌蓬大陆么?
不,确切的说,现如今的血月城,依稀还保留着乌蓬大陆的某些特征。
“本王的王妃睡着了,有事等她睡醒再谈。”夜绝尘说完,也不看东方雾的脸色,直接越过他就往城主府里面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城主府的主人呢。
东方雾眼角一跳,嘴角一抽,实在想不明白他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夜绝尘。
他怎么就那么不被夜绝尘待见呢?
在夜国,他们初次见面,夜绝尘就对他有敌意,不过表现得并不明显。
几天前那个夜里,夜绝尘牵着伊心染出现在他跟乌拉司瀚的面前,东方雾就明显的感觉到,貌似某王对他的敌意又再一次升华了,变得越来越让他瞧不明白了。
那啥,谁能告诉他,他究竟怎么得罪他了。
至于吗?
至于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么,他一没借他银两还他纸,二来抢他老婆……
还真被你丫的猜到那么一点儿,谁让你丫的跟那什么未婚夫有个相同的名字,相同的长相呢,某醋缸打翻的王爷不记恨你才有鬼。
那什么,东方先生你就自求多福吧!
但愿你能受得住某王的眼刀,坚强的活下去。
“本少怎么觉得越来越喜欢这位战王殿下了呢?”摩挲着下巴,乌拉司瀚突然语出惊人。
轩辕思澈几人面面相觑片刻,眼见领头都走了,他们也憋着笑快步跟上。
独留下东方雾主仆三人,以及从城主府里涌出来迎接的人在风中凌乱……
“城主,他们简直太……”
“闭嘴。”
“是。”
“叫这些人到书房来见本城主。”东方雾沉着脸,自袖中取出一份名册扔到青衣怀里,目不斜视的大步离去。
“我跟着城主,你去办事吧。”
“暂时就这样吧。”
人,天生就有一种对危险最本能的反应,夜绝尘跟伊心染这次回来,表面上看的确没什么变化,不过他们给人的感觉全都变了。
有些事情,也再由不得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