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一通好话将薛蟠拿捏得死死的,薛蟠打小还没被人这么吹捧过,一高兴多喝了几盅,醉得不像样,王熙凤便使唤两个下人扶着薛蟠去一处厢房歇着。
那二人扶着薛蟠出了门,正好撞见贾琏,贾琏见此情形,好奇地拍了拍薛蟠脸颊,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就醉的这么着了?”
薛蟠此刻早已不省人事,歪着个脑袋,贾琏也就不再理他,让两名下人扶着薛蟠下去休息,自己进了屋里,见王熙凤坐在炕上喝汤,平儿正在收拾桌上酒杯菜肴,贾琏也至炕上坐下,说道:“方才见薛大傻子烂醉如泥地出去了,怎么回事?”
王熙凤放下手里的碗道:“什么怎么回事,前儿偏了薛大哥哥东西,这会子请他过来喝两杯,顺便聊点生意上的事。”
贾琏笑道:“我知你无故请他,必定有鬼,是什么生意,说来我听听?”
王熙凤自然不会告知贾琏她要入股那维多利亚的事情,这贾琏除非老爷太太们交代他办事,不然成日里也只顾吃喝玩乐,要是知道王熙凤有所积攒,还不想着法弄去使了?所以王熙凤只说是找薛蟠打听些生意上的门路,看能不能投资一二,这样说起来就算贾琏找薛蟠问了,也不算是骗他。
贾琏听了没啥兴趣便无心再问。
及至薛蟠酒醒,拍了拍脑袋,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何在此,挣扎着起身喊了两句,便有丫鬟进来服侍,薛蟠问道:“哎?我怎么在这里?”
那丫鬟回道:“爷可是睡迷糊了?我家奶奶请你过来喝酒,你喝醉了,奶奶让人给你送这里歇息,让我在门外侯着。”
薛蟠这下略清醒了几分,说道:“哦对,是表妹找我喝酒来着。”
那丫鬟又道:“奶奶还说了,让爷睡醒了先回去理事,回头奶奶得闲了再请爷过来玩。”
薛蟠傻笑着摸了摸脑袋,道:“都说我这舍表妹脾气大爱刁难人,依我看这人的嘴真是信不得,这不挺热情和气的。”
洗漱了一番,薛蟠见天色已晚,也懒得去各房长辈跟前请安,忙离了荣府。
又过了几日,王熙凤再请薛蟠来屋里喝酒,喝了两杯,王熙凤便道:“薛大哥哥,上次你答应我的事情,怎么样了?”
“啊?”薛蟠正喝得高兴,忽听得王熙凤这话,楞了一下,随即说道,“你看我这脑子,表妹见谅,我还真不记得了。”
王熙凤微微一笑道:“哎,就是哥哥不是开了家酒楼叫维多利亚的吗?我上次跟哥哥说想要入伙,哥哥答应了我的,你忘了?”
薛蟠一听这话,吧唧了两下嘴,随后一脸为难地说道:“那许是我喝多了,有些话没告诉表妹,这事吧,有些难处。”
王熙凤听了,便露出略显失望的神情,问道:“这酒楼是哥哥开的,能有什么难处啊?看来哥哥上次是信口胡说的,倒叫妹妹我当了真。”
“哎,不是这话。”薛蟠忙解释道,“表妹,你听我说,这酒楼我只占一成,其他九成那都是别人的,这要入伙,自然不是我说了算的,上次许是我喝多了,所以没考虑到,表妹见谅,若是表妹有意,我这有许多挣钱的门路,只是都没心思打理,我可以告诉表妹,以表妹的能力,这都是现成的肥肉呢。”
王熙凤早已猜到以薛蟠的脑子不可能搞出维多利亚那样的摇钱树,而至于薛蟠所说的其他挣钱的门路,无非就是借助他们一手的消息,长途货运,东倒西卖,那样破耗人力时间,盈利周期又长,王熙凤并不喜欢这种来钱手段,她喜欢像赌放高利贷这种快钱,所以这维多利亚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分一杯羹的。
“要说能干出这等事业的也着实是个人才,我倒想知道这另外九成是谁占了,薛大哥哥给我引见引见也好。”王熙凤一边给薛蟠倒酒,一边说道。
薛蟠正要说话,忽然想起了李享对自己的叮嘱,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王熙凤眼瞅着薛蟠要说,却又止住了嘴,心中便有些好奇。
“表妹见谅,这事我还得回去跟他好生讲讲才行。”薛蟠回忆起李享偶尔会露出的那种阴冷狠戾,再加之二人的兄弟情义,果真没有透露半点。
“这么神秘?连我也不能说?”王熙凤眉眼一动,露出了笑容道,“好好好,妹子岂会为难哥哥,哥哥回去后问问,若是可以,便是妹子承了哥哥的情了。”
薛蟠连连称是,因为上次喝得烂醉所以这次薛蟠有意少喝了些,喝完后便回了家醒了下酒,随后便去找李享。
“稀客啊。”李享也是刚回到园子里,瞧见薛蟠来见,便令人备了酒菜相迎。
薛蟠摆了摆手道:“好兄弟,这酒就不喝了,我吃点菜就行。”
“嚯,这就更稀奇了。”李享见薛蟠如此反常,说道,“我看,你是有事要我做的?”
薛蟠被李享一语道破,刚到嘴边的肉又放回了碗里,说道:“好兄弟,是这么回事,前儿我舍表妹请我喝酒……”
“哪个舍表妹?”李享问道。
薛蟠道:“哎呀,就是琏二哥的媳妇,王熙凤,你见过的呀,你成亲的时候她还来过。”
“哈?她请你喝酒?”李享一脸好奇,这王熙凤这举动,指定是动了什么心思,不然她和薛蟠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薛蟠点头道:“是,后来我多喝了几杯,不小心答应了让我舍表妹入伙咱们维多利亚的事情。”
“那指定不行!”李享斩钉截铁地说道。
薛蟠知道这事有些过分,因为维多利亚已经暴利营业了,这时候入伙就纯粹是分蛋糕的,所以他也预计了李享不会同意,只不过没想到李享会这么果断和决绝。
“这……”
李享见薛蟠还欲再说,直言道:“这什么这?咱们维多利亚靠的是什么?不就是靠的用新点子占了先机和高端市场吗?不说酒水打赏之类的,咱们一件内衣的利润率那是几百倍,她入伙能花多少钱?到时候得分走多少钱?这跟进来抢钱没区别,我不接受。”
薛蟠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终究答应了王熙凤,若是办不成事,多少有点挂不住面子,而且面对王熙凤一反常态的相求,薛蟠是有些心软的。
李享随即又想起了什么,立刻又问道:“喂,你没跟她说我的事吧?”
薛蟠摇了摇头道:“绝对没有,她让我先来跟你商量,若是不成,再说。”
李享道:“若是不成,她估计会自己来找我谈,你可别一时心软把我抖落出去了,你只告诉她,这事不成。”
薛蟠忙道:“哎,好兄弟,何必如此决绝呢?我那舍表妹可是个厉害人物,她若能入伙,咱们生意肯定能做得更加红火。”
李享不知道该怎么跟薛蟠解释,王熙凤办事精明这事不假,但其敛财手段却不甚干净,而且一上头就会不择手段,加之其族内王子腾身居高位,后来又节节高升,王家一时风头无两,也让王熙凤愈发有恃无恐,埋下种种祸根,她后来怀的男胎流产,指不定就是报应呢!
在李享看来,和王熙凤这样的人合伙做生意,无异于揠苗助长,维多利亚这棵摇钱树迟早被王熙凤给养死,如今维多利亚可以说是李享一言堂,所有的规矩和制度都是按他的意思制定的。薛蟠只是负责日常看护,像薛蟠这样喜欢干简单事情,只收钱不争权的合作伙伴才是李享所需要的,而以王熙凤的心性,一旦入了伙,不全权掌握她能心甘?李享可不想跟她玩什么权利斗争的把戏,所以这事没得商量。
“文龙兄,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李享把酒杯放下,一脸严肃地看着薛蟠道,“你是要跟你那舍表妹道个歉了事,还是在这里当我的杀父仇人,你自己选。”
“哎……哪里就这么严重了,动不动玩这么大。”薛蟠忙好言相劝道,“行,既是我闹出来的,我去给她赔礼道歉就是了,来,喝酒。”
随后,薛蟠也不再提这事,与李享推杯换盏之后,薛蟠又有些喝高了,红着脸对李享说道:“好兄弟,我有个不情之请。”
“又来?什么事?”李享问道。
薛蟠笑道:“能不能请你那小妾出来让我瞧瞧?”
李享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后仰,眼睛自上而下藐视着薛蟠道:“文龙兄,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哎……”薛蟠见李享又一副要发作的样子,忙按住李享的手道,“好兄弟你听我说嘛!是这样,你这小妾是珍大嫂子的妹妹不是?我听闻珍大嫂子那两个妹妹都是天下无双的尤物,如今你得了一个,这不还剩一个呢吗?容我瞧上一眼,看对眼了,我便去尤府把剩下那个娶了,我可比你有诚意啊,我可是会让人家做正妻。”
李享一听薛蟠是打的尤三姐的主意,不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薛蟠见李享突然如此,忙问道:“怎么了?好兄弟,怎么做出这么一副样子?”
李享说道:“你可还记得柳大哥呢?”
薛蟠听到李享这话,先是一愣,随后便看向了地面,也是眉眼微垂道:“哎,谁能想到呢?二郎这样的人物,就这么……哎,好兄弟,咱们喝得高高兴兴的,你倒说出这话来惹我伤心。”
李享又道:“我又不是无的放矢,不怕告诉你,尤三姐便是柳大哥未过门的妻子,柳大哥出事后,她已决意为其守身,终生不嫁,所以你还是不要动这心思了。”
“哦~原来是这样。”薛蟠点了点头,说道,“可敬!可叹!朋友妻不可欺,这道理我是懂的,不过话说回来,李兄弟你也太会享受了,倒和二郎把尤氏姐妹全收了,只可怜我哎……”
李享见薛蟠这样,不禁翻了个白眼,你小子祸祸的姑娘还少了不成?倒装得像个几十年未破身的老处男一样。
“文龙兄,你这性子,还得有个能辖制你的媳妇才治的住,但凡温柔贤惠的,多半会被你欺负冷落,你若想得佳人,这脾气得大改。”李享劝薛蟠道。
“哎哎哎,不说了不说了,喝酒喝酒。”薛蟠被李享揭短,便打断了他这番话,继续喝酒,心里却也思量起李享这番话来,自己得了好姑娘就会辜负她么?这就是外人对自己的看法么?薛蟠有些郁闷,细细回忆,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些不堪。
次日,薛蟠备了些礼品前去荣府给王熙凤赔罪,让薛蟠意想不到的是,王熙凤一点也没有怪罪他,也没有给他施压,而是好声好气地接了他的礼,还说了许多好听的话,这让薛蟠愈发喜欢自己这个表妹来。
事实上王熙凤早就知道薛蟠说不成这事,所以对于他的道歉也就照单全收,而她自己早就派了人悄悄跟着薛蟠,打听他的动向,结果发现他在李享的园子里呆了好长一段时间。
看来那个李享多半就是这维多利亚的主人了?王熙凤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颇有些意外,她原以为这样大的生意,背后应该是精于此道的老油条才对,而且以薛蟠的关系网,多半也是个达官贵族在掌控这门生意,结果没想到竟是自己姑妈那干女婿,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郎,还是个太医,居然背地里干出这样一门事业?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会不会搞错了?王熙凤心里如此想道,也罢,就算是弄错了,自己也正好有些事情想找个太医问问,想到此处,王熙凤便命人备车,去往宁府里找尤氏。
王熙凤到底还是荣府的媳妇,基本的规矩还是要守的,她自然不可能私下里出府去找李享说话,不然被人知道难免议论,倘或传到王夫人或者贾母耳中就更不好看了,因此只能去到宁府里头让尤氏写信将李享先骗来,然后王熙凤来串门,假装偶然碰见,聊上几句。
尤氏听王熙凤说起她那方面的难言之隐,想找李享来看看,心里也知道这不是小事,便动笔写信让人去请李享入府,却不知王熙凤实有两门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