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皎皎说得决然，红着一双眸子，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砸了垃圾桶，她垂下手，转身冲进房间。
“皎皎！”
担心她想不开寻短见，怒火中烧的北枫心头一惊，慌忙追进去。
跑进房间的舒皎皎拉出放在角落里的白色行李箱，手脚麻利地收拾自己的衣服。
北枫停在门口，看着女孩手忙脚乱的行动，眼眶一热，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
她走进房间，关上门，轻轻握住好友的手，柔声道：“皎皎，你要是难过，就大哭一场……我陪你一起哭！”
难过吗？
她早就习惯了。
出生的时候，她的父亲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选择放弃她们母女，回归家庭。
独自抚养她的母亲扛不住压力，选择在她眼前结束年轻的生命。
和父亲重逢后，他没有哪怕一个字的关心，只是警告她不要给霍家惹麻烦。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沈辞，最后仍是为了已经分手的前未婚妻抛弃了她。
她听话、懂事、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可是，一旦面临选择，她永远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我早就习惯了……”舒皎皎跌坐在床上，双手捂住脸，哽声道，“北枫，我早就习惯了啊……我只是不明白……”
只是不明白，我已经这么听话、这么努力了，为什么命运还是不曾稍微眷顾我，哪怕一点点呢？
……
压抑的哭声从房间里传出来，透过隔音效果很好的房门，听不太真切。
宋妤冷眼看着客厅里沉默的一对男女，轻轻鼓了两下掌。
“恭喜恭喜啊，破镜重圆难能可贵，两位更要珍惜啊。”
沈辞和凌星都没有回话。
说着阴阳怪气的话，宋妤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悦和嘲讽，睨着沈辞那张漂亮到可以欺骗任何小姑娘的脸，轻笑：“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凌星已经被凌家除名了吧？沈家要恢复和凌家的联姻，掰着手指头算，也和凌星女士没关系啊。”
凌星本来镇定的神色有片刻的僵硬。
她下意识看向沈辞。
“除名也没关系。”接受到女伴求助的目光，想起老人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说的那些话，沈辞勉强按下胸腔里翻涌的悲哀，平静地回答，“我会娶她。”
“啪啪啪！”宋妤用力鼓掌，手指划过眼角，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点头道，“真是感人啊，真是太感人了。”
她倚在落地窗边，痞里痞气地抬了抬下巴，挑眉道：“这么说来，你和皎皎在一起，只是为了验证一下自己对凌星的感情？”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心里一遍遍重复着，强调着，挣扎的反驳却卡在喉咙里，无法挤出一个字。
沈辞闭上眼睛，很快睁开，悲切的眸色恢复平静，看着宋妤：“我会给她补偿。”
“这么大方？我该谢谢你吗？”宋妤似笑非笑地说完，目光转向凌星，状似关切实则讽刺地问道，“凌老爷子还好吗？骨头都接回去了吗？身体恢复了没？能下床走路了吗？”
“宋妤！”说起仍然躺在床上修养的老人，凌星的表情是真情实感的愤怒。
要不是自己不是对手，现在又没人给她撑腰，她恨不得能把宋妤千刀万剐。
宋妤好意提醒她：“别叫这么大声，扰民，当心隔壁住户投诉你。”
她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屈指敲了敲落地窗的玻璃：“哎，这窗户质量不错。”
话音落下，玻璃上出现条条裂痕，蛛网般朝四周蔓延。
宋妤惊讶地改口：“哎呀，抱歉，我说错了，这玻璃质量不行。”
……
舒皎皎收拾好行李箱，北枫抱着两个巨大的毛绒娃娃，两人先后走出房间。
“这——”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客厅，舒皎皎猛地停下脚步，愕然看向宋妤。
玻璃、瓷器、台面、电视机上都是裂痕，沙发、桌子、柜子全部四分五裂……要不是沈辞和凌星在，她都要怀疑是不是遇到了入室打砸的变态。
见两人出来，宋妤抚了下头发，无辜地说道：“不关我的事，我手机开了录像的，我可什么东西都没碰。”
不要脸的程度比不上这两人，砸东西出出气总行吧？但为了防止凌星讹上她，还是防一手比较好。
宋妤拍着胸口，无视凌星气得煞白的脸，煞有介事地说道：“这些东西一看就很贵，我可赔不起。”
宋妤砸的是沈辞的东西，以后就等于是她的东西！
凌星怒道：“宋妤！协会有规定，除妖师决不能用所承之力破坏其他人的……”
没等她说完，宋妤不耐烦地打断她：“得了得了，讲什么大道理？都被联盟除名了，还把自己当长老呢？”
这话可谓是极尽嘲讽，句句直戳凌星的痛脚，恨不得用言语把她戳出一身的洞。
但凡有点血性的人听到她这般高高在上的语气都会生气，偏偏凌星还奈何她不得。
“收拾好了？”转向同伴时，宋妤的语气温柔了下来，“我叫车，我们回学校？”
“去我的住处吧。”舒皎皎哑声道，“我的车在停车场，我们下去。”
她的住处？她的车？
宋妤和北枫齐齐吸了口气。
原来，舒皎皎竟然是他们三人之中的小富婆吗？
“你！”舒皎皎拖着行李箱走到客厅，抬起下巴看着凌星，“身上衣服脱了，我要带走！”
比起宋妤的打砸和嘲讽，舒皎皎这句话对于凌星来说才是最直白的羞辱。
女人瞪着她的眸子似乎可以喷出火来，但刻在骨子里的骄傲让她没有说出反驳的话，只是快步走进房间换衣服。
碍眼的人离开，舒皎皎松开行李箱，走近沈辞。
她抬眼看自己的恋人——他强大、温柔、自认识她以后，就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她。
这是她情窦初开时喜欢的男人，喜欢了这么多年，甚至在她人生最难熬的时候，是他支撑着她一路走过来。
要说矫情的话，这个男人曾经是她的灯塔，是她的港湾，是她生命的重中之重，是比她自己还要重要的珍宝……舒皎皎突兀地笑了声，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是啊，自作多情。
事到如今，她才陡然发现，只要他想，他可以轻松地蛊惑很多人——他这么做，未必是出于偏爱。
可能只是为了报恩或是责任。
然而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选择放弃她。
她之于他的重要性，远远比不上他之于她。
两人都在沉默，旁观的北枫和宋妤也没有说话。
静默中，舒皎皎忽然抬手，一巴掌用力打在沈辞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