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奶奶继续说话，他转头跑出暖房，直接冲进夜色之中。
酒吧里，被他一个电话喊来的好友瞅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一脸无语。
“你不会在借酒消愁吧？”好友搭着他的肩膀，皱眉道，“你不是一点也不喜欢楚楚吗？楚楚以前来找你。你都是避如蛇蝎的，别告诉我，你他妈在搞欲拒还迎那一套啊？”
“放屁！”他恼羞成怒，“我就是觉得，觉得自己被她耍了！”
“咋滴？”好友一语道破他的心思，“知道她在你之后遇到了能够享受一身的人，心里不平衡啊？”
自觉被恶意揣测，他怒道:“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好友摇摇头，无语地说道，“要是你现在有了两情相悦的女生，知道楚楚要结婚，你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吧？”
“……”
“你这不就是觉得本来应该追着你跑的女孩子转头嫁给了别人，自尊心受挫么？”看他神色迷茫，好友啧啧两声表示嫌弃，“江则，别怪我说你，你这样真是丢咱们爷们的脸。”
“……”是这样吗？怎么可能是这样？
他苦笑一声，继续喝酒。
“你不会……”好友惊讶道，“其实真的喜欢上楚楚了吧？”
喜欢？他端酒的动作一顿。
哈，开玩笑，他怎么可能喜欢那种高傲强势的女人？
他喜欢小鸟依人温柔体贴的姑娘，楚楚那种性格，完全不是他的菜。
完全不是！
他才不会喜欢她。
“喜欢也没用了。”好友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楚楚的结婚对象，商却，商家的嫡子，手里掌握着整个西盟势力的关系网，这身份，你去抢亲只怕会被打成马蜂窝。”
“我没想抢亲！”
“哎，你抢也没用。”好友嗤一声，道，“人家那种身份，为了能和楚楚在一起，同意了入赘楚家——你行吗？”
“……哈？”他难以置信地挑眉，“入赘？”
“对啊。”好友道，“我有个朋友在云北，和楚家有些交情，听他说，这就是楚臻提出的唯一的条件，那个商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
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好友的眼神更加同情:“你错过了最佳战机啊，小可怜。”
……
十年后。
女伴在试衣间试衣服，江则等在休息区，百无聊赖拿出手机准备开一局游戏。
“叔叔……”有粉嫩的糯米团子扯了扯他的衣角，干净的小脸上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分外明亮，眨巴眨巴看着他，“你见到我爸爸妈妈了吗？”
小姑娘四五岁的模样，白白嫩嫩，穿着蓬蓬的粉色公主裙，头上别着价值不菲的水晶发夹，好似从玻璃柜里逃出来的娃娃。
他心里一软，温声问道:“你和爸爸妈妈走丢了吗？”
“嗯！”她点点头，年纪小小说话却有条有理，“妈妈去找哥哥，爸爸忽然见到了妖……”
她眼珠子一转，突兀地改口:“见到了熟人，就把我丢下了。”
见到熟人把女人丢下了？
他皱眉:这是什么不负责任的父亲？
他左右看了看，道:“我送你去找商场的负责人，让他们帮你找找。”
人在商场，广播寻人应该是最快捷的方式了。
小姑娘点点头:“谢谢叔叔。”
她话音刚落，男人冷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楚司月，过来。”
小女孩一愣，转头，惊喜地说道:“爸爸！”
她迈开小短腿跑向高大的男人，男人弯腰抱起跑来的娃娃，冰冷的目光柔软了下来。
“不是让你在结界里等我回来吗？”
“对不起，爸爸。”小姑娘抱着父亲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乖巧地说道，“我下次再也不会乱跑了。”
“这才乖。”男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抬眼看向他。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江则下意识绷紧身子，直觉对方对他似乎带有敌意。
可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
总不至于因为他女儿跟他说了两句话，他就……
没等他想明白，男人已经移开视线，抱着女儿离开了。
好心帮忙却莫名其妙地被仇视，江则本来的好心情消散无踪。
等女伴换好衣服出来，他直接刷卡走人。
“哎，你怎么了嘛？”女伴拎着大包小包追上他，疑惑地说道，“怎么突然生气了？哎哟！”
他忽然停下脚步，女伴来不及收脚，直直撞上他后背。
“你……”女孩正想抱怨两句，看清男人的脸色后，忽然一愣。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前面不远处有年轻的夫妻带着两个孩子朝商场大门走去。
似乎有些不高兴，妻子鼓着腮帮子，在低声抱怨什么。
她气恼地说完，丈夫无奈笑了笑，握紧她的手，看样子应该是在哄她。
很快，妻子眼里的怒火散去，展露出笑容，轻快的声音隐约飘了过来。
“你说的，下次再陪我来……”
“嗯，我说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哼哼，那今天就勉强放过你。”
被女人牵着的小男孩撇撇嘴，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他忽然转头看向他们，眼神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呀。”女伴被吓了一跳。
这是小孩子该有的眼神吗？简直、简直和毒蛇一样。
江则没有说话。
他宛如雕像般静默地立着，直到那一家四口走出商场。
尘封的记忆忽然间全部苏醒，他下意识想追上去，想问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想像个老朋友一样和她打招呼……然而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站在原地，目送她走出他的视野。
……
“哎，我以前还觉得楚楚和江则有希望的。”
宋妤感叹一声，给对面的杯子续满茶。
“不过这样也行吧。”她喝了口茶，开始吃薯片，“性格不合的两个人勉强在一起不会好过，各自找到各自的幸福也挺好的。”
“对啊。”宋妤对面，沈随意端起茶杯，道，“沈辞和皎皎也不算在一起，但是也没有分开。”
“啊？”宋妤好奇。
“就……虽然在一起了，但是一直没有领证，皎皎说她不想结婚，小孩也跟她姓舒，反正只要能和皎皎在一起，沈辞怎样都无所谓。”沈随意道，“最后也挺好的。”
“那就好。”
“对了，时愿和陆铮居然能成。”沈随意惊叹道，“我以前从来没觉得他俩有一腿，结果……”
“时愿喜欢陆铮很久了吧？”宋妤回忆着在学校里时愿提起老师时的语气和表情，摆摆手，“养成系是这样的啦。”
她语气一顿。
说起养成系……沈听语和沈随意好像才是最标准的养成系吧？
她八卦地问道:“随意啊，你活了多少岁？”
沈随意挑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宋妤看了眼走廊里和江鄞聊天的沈听语，低声问道，“你不会……没结婚，一直在等和他重逢吧？”
沈随意脸颊一红，但还是坦率地点了点头。
“你们可真是……痴情专一啊。”不愧是标准的养成系。
“江鄞不也等了你一百多年？”沈随意道，“哦，还有你最关心的小九……她后来继承了韩映的位置，顺顺利利走到最后了。”
“嗯。”有异途撑腰，她不担心有人敢欺负小九。
“哦，还有这个。”沈随意勾了勾手指，从口袋里跳出一个人偶，歪头看着宋妤。
这是……
“小十二？！”
“舒皎皎临走前让我交给你的。”沈随意道，“感谢我吧。”
宋妤扑过去抱住她:“呜呜呜随意你真好！”
“……”
吃过晚饭，江鄞坐在走廊台阶上看月亮的女生，走到她身边坐下。
“见到沈随意很开心？”
“嗯。”宋妤仰头看着满天繁星，轻声道，“知道故人过得很好，也很开心。”
“你想知道，可以问我。”
“那不一样……过去的故事，要听故人讲才更有意义。”宋妤轻笑，“你可不是我的故人。”
“哦？”他没有否认这个说法，“你说得对，我们是恋人。”
“咦～”宋妤笑眯眯地看向他，“你怎么突然这么肉麻？这一百多年，你都背着我学了些什么？”
“你不喜欢听啊？”他叹气，“那我以后不说了。”
“别！我喜欢。”宋妤火速挽住他的胳膊，“你再说一遍，我们是什么？”
“呵。”
“江鄞～狐狸先生，狐仙大人……要不你说一遍，我喜欢你？”
“嗯，我也喜欢你。”
“……你这是作弊！”
“……”
身后传来文降不解风情的嚷嚷声:“小妤，你最喜欢的综艺开始了！”
“来了来了！”宋妤应了，拉着江鄞进屋。
“哇，夏葵姐姐，这是你新做的糕点吗？”
“对，快来尝尝。”
“唔……这味道，比扶夜家的还要好吃！夏葵姐姐的手艺简直了！”
“还是小妤会说话！你不在，阿青和文降都只知道吃，从来不会夸我。”
“哪有？我每次都有夸你好不好？”
“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听到？”
“……”
月亮移至中天，好似皎洁的眼睛凝视着大地。
月光坠下，铺落一地银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