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破云而出，洒落在树荫上，穿过窗户，落在房间的地上。
双鬓斑白的老妇人手脚利落地喂好猪，顺手把院子的栏杆打开，放出成群的鸡鸭。
厨房里飘出包子的香味，老人洗了手，走到一个门上挂着年画的房间，推门进去。
床上，女孩抱着被子睡得天昏地暗。
“宋妤！”老妇人用力推了推她，“起床了，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女孩似乎被忽然闯进梦里的声音吓到，猛地坐起身，看到老妇人，她迟疑地唤道：“宋婆婆？”
宋婆婆是兴隆村的人，儿子儿媳在外出务工的时候去世，她得了一笔赔偿款，带着年幼的孙子回到了老家。
她也是宋再新为她请的监护人，在这个偏远落后的小村庄里，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让她不至于死在这里。
“你这孩子，怎么呆呆傻傻的？”老妇人伸手触摸她的额头，皱眉道，“是不是生病了？”
不习惯老人对自己的关心，宋妤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避开老人的手。
宋婆婆一愣：“怎么了？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和我生分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突然和她生分？
她们不是从来都是生分的吗？
她拿了宋再新的钱，只需要保证她不饿死在这里。
对于老妇人来说，她就是她家免费的劳动力——对待无依无靠的劳动力需要什么感情？
“没发烧啊。”宋婆婆从衣柜里翻出宋妤的校服，放在床头，道，“快起床收拾，包子在厨房，再晚点就要迟到了。”
宋妤皱眉，觉得今天的老人很奇怪。
她帮她收拾衣服，蒸了包子，还担心她上学迟到？
以往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她和她孙子同一所初中，老人每天早上都只做孙子的早饭，让她吃昨晚的剩饭剩菜。
“你要是不吃，就得拿去喂猪，多浪费。”最开始老人会碎碎念，似乎在解释给她听，“小可是男孩子，又在长身体，得吃好点，你是女孩子就无所谓啦，能吃饱，不影响以后生娃就行。”
“你这呆娃子发什么愣啊？”见她没动，老妇人点了点她的额头，大声道，“还不快起床，真想上学迟到吗？”
回过神，宋妤压下心头的违和感，“哦”了一声，起床开始收拾。
等她吃完热腾腾的包子，背着书包走出小院，就看到老人撑着锄头站在菜园子里和路上的女生聊天。
女生梳着高马尾，穿着校服，青春靓丽，十分惹眼。
看到宋妤，她扬起明媚的笑容，举手朝宋妤挥了挥：“宋妤，快点！要迟到了！”
宋妤再次愣住。
她记得女孩——木春，是他们学校最受喜欢的女生，也是宋可最亲密的朋友。
因了她和宋可的关系，她没少受他们的欺负。
怎么今天忽然对她这么热情？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在这里纠结也没意思。
“这孩子今天一早就开始发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妇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笑道，“春春啊，你在学校多多照顾她，别让她被欺负。”
“知道啦，宋奶奶。”木春说完，挽住宋妤的手，笑道，“走吧，狗狗他们在桥对面等我们呢。”
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宋妤皱眉道：“你不等宋可吗？”
木春最喜欢粘着宋可，每天早上都会特意过来等他一起上学，还会给他带各种小零食。
“宋可？”女生诧异地反问，“谁啊？”
她疑惑地看向宋婆婆：“宋奶奶，是你家亲戚吗？”
宋婆婆皱眉：“我也不认识。”
她继续挥起锄头翻新菜园的土地，无奈道：“这孩子睡糊涂了，你别管她，快去学校吧。”
……
所有人不记得宋可。
所有人不仅不记得宋可，还把曾经对宋可的态度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木春说，宋婆婆根本没有孙子，儿子儿媳死后，她成了孤家寡人，后来就收养了宋妤，一直把宋妤当做亲孙女对待。
“你是不是把梦里的事当真了？”木春嘲笑了她一路，“居然说什么宋奶奶还有个孙子，笑死，宋奶奶还有孙子干嘛还收养你啊？”
当然是因为有钱拿，还能多个免费劳动力。
宋妤把这话咽了回去。
“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做梦？”木春狠狠拧了她一下，疼得她抽了口冷气，“疼吗？你说是不是做梦？”
宋妤揉着胳膊，嘟囔道：“我错了。”
现在不是做梦，那她记忆里经历的事情是在做梦？
越想越没头绪，宋妤看着窗外，叹了一口气。
放学以后，木春和她一起骑自行车回家。
路过村子外的木桥时，木春忽然紧急刹车。
宋妤跟着停车：“怎么了？”
“你看那边。”木春指着桥下晃悠的三个人影，大声道，“狗子！你们在干嘛呢！”
三个男生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她们，其中一个怒道：“小春子，说过多少次，不许叫你哥狗子！”
“还哥呢，死狗子，你们在干嘛？”木春推着车走到桥边，瞪着三人，道，“村长爷爷不是说了，下面没有防护，危险得很，让我们不要下去吗？”
男生没好气地说道：“小春子，你不会要去告状吧？”
“你先说，你们仨在下面干啥呢？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心里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宋妤走到木春身边，和她并排蹲下，打量桥下的三个男生。
狗哥，大名王蛟，原名王娇，听说他出生的时候，有个道士说他命中有劫，于是给他取了个女孩的名字躲避劫难，后来上了初中，他死活不干，他妈只能给他从王娇改成王蛟。
改名后取了个小名，二狗，说是方便养活。
从那以后，木春就一直叫他狗哥，或者狗狗。
虽然他自己总是自称蛟爷或者狗爷。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王蛟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今早在这里等你们的时候，听到桥底下有小孩的哭声，我没来得及下来看，你们就来了。刚才我们路过这里，又听到了小孩的哭声……”
没等他说完，木春抓起一枚小石子扔他头上：“你能别吓人吗？不说实话我去告家长！”
“这就是实话啊！”一听她要告家长，王蛟急了，拉过一旁的好兄弟，“你不信，问他们！”
被他扯了个踉跄，男生猛点头：“对对对，我们听到了！不是小孩，是婴儿！婴儿的哭声！”
另一个男生说：“我们一开始以为听错了，就下来看看。结果下来以后听得更清楚。”
婴儿的哭声？
宋妤心头那股子熟悉感更加明显。
她问道：“那你们找到了吗？那个嗷嗷哭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