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沚隔着布衣食指摸着楚香兰的背脊,眼神投向城门处那里,不少百姓来往进出,或是商人,或是出城打猎捕鱼,他们脚步迈出的步子有大有小。
“人在暗处,道门的人,除了庄周和晓梦的话,谁都不能信。”
“而这两人中,晓梦的话,只能部分信。”
楚香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瘫的久了,竟有了一丝的困意,偏偏却又觉得刺激与兴奋。
这是一只蚂蚁面对大象的感觉。
蚂蚁怎么才能咬死象呢?
“什么话能信?”她开口问道。
秦沚感受鼻翼间让人上瘾的香味,眼里有微微血丝。
“你确定的事能信,其他都不能信。”
楚香兰闻言一惊,有些疑惑道:“她才不过十岁,又才担任天宗掌门……”
秦沚的食指一路往下,终于到了玉人尾椎,随后他收回手指。
“就是因为她什么都不懂,才会被人利用,成为傀儡,庄周置身事外,他不代表阴阳家,也不代表道门,所以道门只有他的话能信。”
楚香兰微微沉默,支起身来,从秦沚怀里挣脱出去,喝了口茶,柔声问道:“你要怎么做?”
秦沚不急不躁地回道:“如果你要杀郭开,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再久我担心会出现不必要的意外;如果你不杀他,我便去找一匹快马,咱们即刻一路向北。”
楚香兰眉头一皱,素手轻撩,指尖浸水,一抹芽香弥漫。
“燕国,东君?”
“你要对阴阳家下手?”
秦沚笑笑,眼里有不明意味。
“你跟着我,东皇始终知晓你的踪迹,这是我们无法回避的弱点,但现在我要用这弱点将他一军。”
“就算不能逼他出手,也要把他逼急。”
“狗急了,才会跳墙。”
楚香兰心中担忧又激动,贝齿将红唇咬的泛白,眸子有些犹豫。
“阴阳家与各国的官侯都有不小的牵扯,真把他惹恼了,天下无你容身之地。”
秦沚点头,肃穆道:“所以咱们动作要快。”
楚香兰稍作沉吟,又问道:“我可以不杀郭开,楚香兰身上这些仇怨不是束缚我的东西,可我担心道门的人,我们就这么走了,他们……”
秦沚不置可否地笑笑:“咱们入局了,什么话都要计较真假,我才不信道门的人会因为一柄剑就给我天宗长老的身份,丹阳子不是俗世道门的那些长老,他的身份是天宗核心位置,可以肆意出入山内山,可以一巴掌打的俗世道门不敢吱声……咱们再想开些,赤松子是不是真的死了都很难说,他要坐化的那天让人知会过我,但我没去,后来跟着广成子,他前手埋完人,我后手就开始掘尸,开地一丈也没有找着赤松子的尸体。”
“为什么我一定要带你下山,是因为怕他们?我受不了身边都是虎视眈眈的野兽,受不了身边尽是谎言,我需要韩非卫庄张良这样能说实话的朋友,否则我迟早会失控,一旦另一个我彻底出现,他就会提着彡独杀了山上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
“就像在新郑那天,听到癸丑杀了我的马,那马驮我行了千里路,从秦国翻山越岭一直到新郑。我控制不住他,他代替了我,提着刀去了癸丑,把他们的头全都砍了下来。”
“但我不能杀山上的人,如今道门身后的那个人只知道我在保护你,他不现身自有他不能现身的理由,如你所说,现在的我还不够强大,真要逼他来个鱼死网破,我没有胜算。”
“这层窗户纸我不能挑破,他仍旧会抱着一丝期望,不会拼尽全力付出代价对我们下手,这是我们的机会。”
秦沚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得口干舌燥,听得楚香兰心惊肉跳。
“那我们现在就走。”她开口道。
秦沚从她手中抢过茶碗,一口喝光,连得茶叶也吃进嘴里,随后牵着楚香兰柔软的手,朝着城内走去。
“我们先回去露个面,离开的太久,他们不放心。”秦沚说道。
两人绕过许多街巷,与人潮擦肩,回到庄园时,里面已经有人等候多时。
其实这庄园算不上大,但里面打理的很干净整洁,十分舒适,院子中有杨树四棵,就栽在院子里的四角处,枝叶繁茂。
木桌上有了饭菜,虽然无甚肉食,清寡了些,但味道弥漫在院子里,香气扑鼻,勾人腹中馋虫。
“见过丹阳子长老……璇玑子长老还以为你们对邯郸地势不熟迷路了,挺急的,让人在找,如今你们回来了,小人也可以回去复命了。”
院门口的一位小厮打扮的年轻人温文尔雅的笑着,见到秦沚回来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秦沚瞟了他一眼,开口别有意味道:“是迷路了,你可别跟璇玑子长老讲,就说我去了郊外喝茶,迷路这事儿说出去不体面。”
那小厮笑意越发灿烂,一脸会意的模样,低头对着秦沚躬身行过礼,便匆匆离去。
“你这人说谎眼皮也不眨。”楚香兰白了秦沚一眼,回去了桌子旁,也不等秦沚,先吃了起来。
“没毒,可以吃。”她这么说道。
秦沚关上了院门,坐到楚香兰的对面,也取了竹筷边吃比说道:“真真假假,看他信什么。”
“这世道,恶心,道门的人,阴阳家的人,恶心。”
说罢,他抬眼看着闷头吃饭的楚香兰,骂道:“还有你,恶心到家了。”
楚香兰沉默一会儿,小声回道:“你不就是嫌弃我是花吗……”
秦沚一边吃,又开口道:“当初为什么来找我?”
楚香兰狠狠扒了两口饭,美眸一瞪:“可把你美得,我当初是逃出来想看看人间,只是恰巧觉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样罢了。”
秦沚闻言停下手,抬头敬佩道:“好眼力,虽然你不是人,但是这份眼力劲儿却比人厉害多了,你是怎么看出来我的优秀和杰出?”
楚香兰呸了一口,脸红红地骂道:“因为你比他们都不要脸。”
秦沚笑笑,随后又收起笑容,说道:“你先吃,我去准备一些水,吃完我们就走。”
楚香兰点点头,美眸里就变得凝重起来,看着秦沚起身离开,她放下竹筷,眼中凛冽。
她心中其实不安,秦沚的话让她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些年她知道的事情远远算不上隐秘,那些都是阴阳家愿意让她知道的事情,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自始自终就没有露面过,暗中操控着一切。
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