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轩楼!
宽敞的一楼大厅中,约莫有二十张桌子,喝茶的,聊天的,坐的满满当当。
虽然人多,但是却并不吵闹,因为中间还有个舞台,上面正咿咿呀呀的唱着小曲,不少人正摇头晃脑听的带劲。
王中却压根听不懂唱的什么,好像是方言,又好像不是。
他正有一搭没一搭,轻轻的掀着眼前的碗盖。
这茶汤比其他茶楼的也没看出好在哪里,价格却贵出三倍有余,让他颇觉不值。
不过好歹这茶楼里奉上的点心味道还不错,还不收钱,估计是算在茶钱里头了。
此刻他正坐在进门靠右手边的一张桌子上。
桌子靠门,喝茶来讲,位置其实不是很好,进进出出的,碍眼吵闹的很,所以也没有人来与他拼桌,就他独一个。
不过这位置却又最没存在感,虽然进门偏头就能看到,但无论是进是出的人,目光大多被前面唱曲的舞台或者门外大街的景象所吸引,很少有人会刻意注意这旁边一桌坐着的人。
这是他这些天流连各处酒馆茶楼自我总结出的经验,所以一来到这里,他就径直选了这个位置。
东轩楼是不是都灵最好的茶楼王中不知道,但绝对是江湖人出没的最多的茶楼。
茶楼对面就是悦来客栈的都灵分店,这些天忽然在都灵街头巷尾出没的江湖人,有一大半都住在此处,所以茶楼里出没的江湖人也就多了。
王中一边玩弄着茶碗,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左前方十米外的斜式楼梯,心中盘算着是不是离开算了。
他在这里已经坐了快一上午,小曲都唱了两出了,还继续坐下去的话,难保不会被这些眼光毒辣的江湖人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之所以没有离开,是因为在之前他刚想要离开的时候,茶楼里恰好进来了两个熟人,所以他又继续坐下了。
此刻的二楼之上,一处雅间之中,不仅有茶,还有酒。惠景博与迟少恭二人一人饮茶,一人饮酒,份属分明。
“还是都灵好啊,在安州县,酒都喝的不痛快!”迟少恭一副借酒消愁老手的模样,手中拿的不是酒杯也不是酒壶,而是一个酒葫芦,脸上胡子拉碴,看上去颇显颓废。
自打在安州县目睹高府别院的满目疮痍之后,迟少恭一天天的变成了这副样子,惠景博劝过几次,但好友明显还未从悲伤中走出,所以他也只得暂时由他。
“我明日要接一趟差事,这进高家府苑凭吊的事情,只能差事完了之后回来再与你想办法了。”惠景博并不搭他的话,直接说正事。
这次他约迟少恭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高家小姐身亡,高府后继无人,都灵城内的高家府邸没了主人,已经被太守府封闭了,虽然不是封禁,但寻常人都不能进入,贸然闯进说不得就得被当成宵小。
迟少恭虽然爱慕高家小姐,但到底与高家并无任何瓜葛,所以想要进去,也得托个关系,惠景博好歹也是公门中人,这几天就在为他打听这事儿,但忽然之间上头说可能要给他派差事,所以他就暂时顾不得这件事情了。
迟少恭听了动作一顿,酒液洒了几滴,疑惑的问道:“你还有差事?”
这也怪不得他惊讶,别人不知道,但迟少恭与他结识了这么久,自是清楚的。惠景博在陇川府六扇门是出了名的透明人,当差这么多年以来,俸禄一直领,活是一件没干过。
虽然是故陇川府六扇门总捕头之子,但惠景博在陇川府六扇门就只是挂个职,根本就没有任何实权,自然也就没有职事。
面对迟少恭的惊讶,惠景博也不在意,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
惠景博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呵,我自己都挺奇怪的,不过华捕头今天一大早就来通知我,还特别叮嘱我明天点卯不要迟到,应该不会有假。”
迟少恭闻言眼中神色一动,但又立刻压了去,将酒葫芦轻轻放下来,笑着道:“哦,那可得恭喜你一下了,总算要对得起你这身麒麟服和浑天牌了。可知是什么任务?要去哪里?”
面对好友的调侃,惠景博淡然一笑,道:“六扇门的规矩,任务不到临时,是不知道任何信息的,我也不清楚是去做什么,但就像你说的,总算是开了个头,以后应该也好说话了。”
虽然他一直怀疑自己被边缘化是因为父亲的缘故,但是自打出生,他就在六扇门耳濡目染,特别是小时候父亲作为总捕头给他留下了高大的印象,所以他一直以自己是六扇门一员为荣,如今终于有任务摊派,也算是给他自己正了一下名,所以打心底他还是高兴的。
只要正了名,也就说明陇川六扇门这算是接纳他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过度边缘化他了。
“那你自己路上可得小心了!”迟少恭顺势叮嘱了一句,六扇门出任务,一般都不是小事,虽然六扇门的名头很响,但这些名头也是通过一次次的厮杀一条条的人命换来的,所以有任务,自然也就有危险。
“这杯酒,就权做替你践行吧!”
惠景博笑叹了口气,与他干了一杯。他这辈子都没几个朋友,迟少恭还是第一个与他交往这么长时间而且知道了他的事情也没有疏离的,虽然说是为了之前交代的事情,但也确实算是一个辞行。
交代了正事,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这时楼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两人所坐的雅间正好可以看到门前大街,只见大门外忽然来了三个人,一男二女,似乎就是这三个人引起的一阵议论与纷乱。
那男的一副书生打扮,应该是本地的士子,除了相貌生的好点,但看上去倒没什么稀奇的,反倒是那两个女的,吸引了迟少恭的注意。
后面一个是个小丫鬟,自然不说,只是前面那个姑娘,虽是一副知书达理的娇媚面貌,却自有一股英气,颇为惹眼,行走之间身段更是比之寻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的小姐多了一股难以言说的青春活力,更引人注目。
迟少恭多看了两眼,直到三人进了东轩楼看不到身影才收回了目光,灌了一口酒之后才撇嘴道:“难怪楼下那些人躁动,原来是来了个美人儿。”
惠景博也见到了那三个人,他是都灵本地的,身为六扇门的人,消息灵通自是常识,那三个人他都认识,见迟少恭这副语气,于是笑道:“那位姑娘可不简单,她可是金河镖局陈总镖头的掌上明珠哦。”
迟少恭一愣:“陈继阳的女儿?”
惠景博笑着点了点头。
迟少恭顿时脸色有点古怪,砸吧了两下嘴巴才道:“陈继阳居然生得出这般模样的女儿?你莫不是诓我。”
惠景博呵呵一笑:“我诓你作甚。当初我就说了,这都灵城属你良配的并不是高家小姐,而另有其人,结果你见了高家小姐之后,就偏不听我说了。”
迟少恭当初初到都灵,玩世不恭,在城里惹下不少噱头,还差点被陇川府的人收拾,是惠景博出手为他解围,后来几番畅谈之下,都是年轻人,很快就说到了一起去,引为知己。
不过迟少恭游历四方,说的是为了寻找机缘良媒,惠景博当时最先就为他介绍了都灵最为有名的高家小姐,然后迟少恭便也加入了高佳子的追求大军之中,再也听不得其他。
听到惠景博又说起了高佳子,迟少恭顿时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眼神落寞,不言不语。
惠景博神色不忍,但还是继续沉声道:“高家小姐虽然好,但逝者已矣,而且往昔之时高小姐对所有的追求者都不加辞色,你也不是没碰过钉子,又何苦来哉。要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还是看开些比较好。”
惠景博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迟少恭只是见了高佳子一面,就疯狂痴迷上了,他又不是城里那些混吃等死的富家公子哥,怎么说也是闯荡过江湖见过世面的,怎么就跟一个高家小姐杠上了呢。
既然好友有寻求良媒成婚的意愿,他当然希望对方有个好的结果,而且惠景博作为陇川府的官面人物,对高家小姐的了解其实有时候要比这些疯狂的追求者要多的多,高佳子其实也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好,只是他不好当面与好友直说而已,不然有诋毁之嫌。
迟少恭也不辩驳,只是又一满口酒液琼浆入腹,然后轻轻一叹:“你不懂啊!”
惠景博摇了摇头,转而又道:“不说高家小姐了,你知道刚才和陈姑娘一起的那个人是谁不?”
“不知!”迟少恭回答完之后,直接看着惠景博,既然他这么说,肯定还有后文。
惠景博继续道:“还记得当时都灵城中,高家小姐的追求者中,好事者认为最有可能的人是谁吗?”
迟少恭眉头一皱:“贺太守家的公子,贺长文?就是他?”
惠景博不置可否的饮了一口茶,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东轩楼一楼,王中见迟少恭和惠景博这两个当初在官道上有一面之缘的人许久都不下来,正准备走人算了,没想到门口忽然骚动了一下,然后进来了三个人。
只是轻轻的用眼角余光一瞟,他就认出了陈双玉与小梅主仆二人,那男的他不认识,看上去倒像是个读书人的样子。
三人进了茶楼之后,直接就上了二楼,留给一楼大堂的人只是一个背影。
王中这才想起,刚才他好像看见那镖局的女子打扮有些不寻常,与他前两次见到的形象差距很大。之前两次见到,对方都不施粉黛,打扮随意,他只觉得对方和一个古董电视上的江湖侠女差不多,这次明显就庄重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