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大佛寺?”
虽说装潢的还挺阔气,但前后不过三进的大小院子,进出的僧人也只有十来个,迎客的迎客,解签的解签,安排上香的安排上香,来往拜佛的短褐短打、大姑大妈居多,一看就是附近的乡里村民。
最最让王中不解的是,大佛呢?又是在郎江边上,又是大佛的,难道不应该是像百多年以前还存在的乐山大佛一样的吗?怎么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寺庙?
而且大门口的牌匾上写的明明是普济两个字,难道大佛寺真名叫普济寺?
站在大佛寺?普济寺?门口,王中忍不住开口疑问道。
由于陈继阳与惠景博两人剑气入体,无法自行逼出,惠远和尚与无眉也束手无策,他们只能来大佛寺求救。
一行人经过两天一夜的航行总算到了三郎口,然后在三郎口转换大船,在大佛寺渡口下船,渡口码头上来往的船只和人很多,所有遇到的人对他们队伍里的两个光头都十分礼敬,所以王中当时就算没看见大佛,还有些疑问,但还是忍住了没问。
此刻惠远和尚已经在招呼着僧人将陈继阳与惠景博抬进去了,这不说明到地头了嘛,所以王中终于忍不住问了。
惠景博躺在担架上,已经陷入迷迷糊糊之中,他本来还能勉强将剑气封堵,但几天下来没有一点好转,现在也有些恶化了,情况比陈继阳也好不了多少。
韦无患的剑气,阴狠毒辣,不是一般人能够将之逼出来的,但若是不将剑气拔除,一旦到了剑气入脏腑的时候,就神仙难救了。
听到王中的疑惑,与他一同抬着担架的小沙弥却笑着回答道:“施主,这里确实就是我大佛寺境内啊。不过这里是普济院,乃是本寺八十四院中的外二十四院之一,施主还有什么疑惑的吗?”
虽然王中的面相破损的厉害,看着有些恐怖,但既然是惠远师兄带回来的访客,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小沙弥也很乐意为他解答。
要知道惠远师兄辈分尊贵,乃是弘法真人的直传弟子,而弘法真人佛法精深,就连主持方丈都比不上,在寺内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王中听了却是心中惊讶不已,刚才他还嫌这大佛寺名不副实,转眼之间就来了个大翻转,八十四院,一个普济院就有这么大,而且看这情形,好像周围的一些地方也全都是普济院的,这八十四院,该有多大?
不过王中还是有点别扭,因为他没看到大佛,这让他的内心之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没来由的失落感。
所以他继续又朝那小沙弥问道:“可大佛寺不应该是有一座很大的大佛吗?就和传说中的乐山大佛一样的那种。”
那小沙弥立刻笑道:“嘻嘻。佛在心中,人人皆是大佛,施主着相了。”
话刚说完,头前正与惠远和尚交谈的普济院领事僧人,名唤惠海的和尚忽然回头呵斥道:“胡说个什么。”
小沙弥顿时吓了一跳,不敢顶嘴,不过惠海和尚呵斥了一句之后,便又回头与惠远交流什么事清去了,无暇顾及这小沙弥,小沙弥立刻回头朝着王中吐了吐舌头,以示歉意。
王中还要再问,但小沙弥和惠海和尚肯定是不会回答他了,正当他心里头十分别扭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拍自己肩膀。
王中回头一看,是无眉和尚。
这假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个根水灵灵的萝卜,正一口一口的咬的欢实,声音清脆的很。
王中刚想要问他,他却嘎嘣一下又咬了一口,然后拿着半截萝卜朝着前方天空一指。
天有些阴,太阳一下露脸一下不露脸的,阴晴不定。
王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方天际正有一蓬白云被风吹散,露出一片干净天空,半张佛陀脸像宛如神迹一般浮现在天空之上。
佛入云中,云流漂转,佛像便在这一点点的空隙之中,若隐若现。
“真,大佛!”
王中陡然停驻,看着那仿佛神迹一般的佛像,心中震撼莫名,同时还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你再不走,这小子可就死在你手上了!”半晌之后,旁边的无眉和尚忽然呵呵一笑,朝着他道,那萝卜已经被他咬得只剩一束叶梗。
“啊,额、呃……走走走!”王中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的顺着前面的小沙弥往前走去,刚才对方拉了好几下他都没动,还以为他魔怔了。
“不是,不像!”王中在心中暗叹着,大佛寺的佛像雄伟壮观的可以称得上神奇,但与现实世界中他印象里百多年以前还存在的乐山大佛完全不一样。
不仅高度,就连佛陀相貌,神情也是迥异。虽然他也只是在历史课上的网络里见过影像资料,但还是一眼就分辨了出来。
普济院作为大佛寺外院之一,并没有很特殊的地方,之所以惠远和尚要将他们安排在这里,是因为队伍之中还有陈双玉与小梅两个女子,而大佛寺中是没有女子留宿之处的,即便是为了救人,惠远和尚也不敢冒冒失失的就将众人往寺里头带。
所以他先将众人安排在普济院稍事休息,毕竟普济院常年接受周边乡野的香火,有安排女眷的经验。而且陈继阳与惠景博的伤势也经不得上山颠簸了,特别是陈继阳,惠远和尚觉得还是先找一位长辈下山来看看比较好。
“陈姑娘,上山的路还远,但令尊伤情刻不容缓,劳烦你们便先在普济院等候,我这就上山去汇报寺内。”
普济院后堂之内,惠海和尚特意腾出了三间静室安排他们,伤号一安顿好之后,惠远和尚立刻便要上山去。
陈双玉虽然心焦,但也没办法,只能点了点头,重重一礼:“双玉省得,多谢大师了。”
大佛寺有内外八十四院,内院六十,外院二十四。外院都是处理俗世庶务的地方,真正的修行高人,都是在内院之中。
而要上内院,必须要到大佛处,看着大佛近在眼前,但走过去,加上上山,抬着两个伤号,恐怕天黑也到不了,所以也只能先安顿下来了。
惠远和尚连忙将之虚浮而起:“施主不必多礼了,几位施主就请在此稍待片刻吧,如果有什么需求,可与我惠海师弟说明,师弟都会尽量满足。”
说着又朝惠海躬身道:“麻烦师兄了。”
惠海连忙道:“应该的,救人要紧,师弟赶紧去便是。”
王中与无眉和尚也道:“劳烦大师傅了。”
惠远和尚告辞出来,转身便朝着大佛寺内院而去,门口来往的乡民香客只觉得眼前一花,刚刚从庙里头出来的那个俊逸威严的小师傅便消失在了眼眸之中。
佛门清圣之地,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妖魔鬼怪,这一定是佛祖显灵了,于是片刻之间,烧香的人又越发多了起来,几个沙弥里外忙得团团转。
陈双玉与小梅在一间屋里照顾陈继阳,王中和惠景博一间屋,照看着这个六扇门的大高手。只是这个大高手如今有点凄惨,一会清醒一会沉睡,意识迷迷糊糊不说,双臂与双肩之上已经开始出现一些细密的小红痕。
这是由剑气在经脉之中肆虐所造成的,一旦这些红痕蔓延到胸腹之间,那时候就是脏腑碎裂,甚至全身碎裂而死神仙也难救的境地。
而隔壁的陈继阳比他更惨,这些红痕已经开始蔓延到了锁骨之处,若不是陈继阳年龄大,修炼内功的时间长,根基深厚,经脉韧性强大,说不定早就坚持不住了。
王中也不知道要如何照顾才能缓解一下惠景博的伤势,只能将他平放好盖好被子尽量不去动他,这时门外却走进来了一个光头。
无眉和尚的这面具不是知道是制作问题还是材料问题,仿佛陷在了他的皮肉之中,也不见他取下来,那一道道龟裂的裂痕虽然几天下来经过洗脸揉捏之类的淡了不少,但细看上去还是有点渗人的。
不过他这脸像还是比王中好很多,至少远观或者粗看之下,还不觉得突兀,不像王中,本来脸颊上的刀疤就很恐怖了,看着都觉得疼的境界,若是掀起额头的碎发,便是得用狰狞来形容才恰当。
“啧啧,他这又不是风寒,你给他捂上这么多被子做什么?嫌他死的不够快么?”无眉和尚一进来便看见被捂的严严实实的惠景博,顿时语带讥讽的笑骂道。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众人都已经习惯了无眉和尚的这张鸟嘴,反正这厮从来不会说一句好听的话,就连陈双玉都没放过,说她蠢笨如牛。但这人确实没露出过什么歹心,也算是一起战斗过的战友,所以各人也就当耳旁风,随他嚼舌。
只是这厮一直没有表露自己真实身份的想法,王中叫他没眉毛的妖僧,他也不以为意,索性便都以无眉为号称他。
王中对这厮的话也无所谓,反正也伤不到自己,只要不给他发任务,一切都好说。不过这厮说话难听归难听,但从来不无的放矢,所以王中很奇怪的问道:“现在已经入冬了,不给他盖厚点真染上了风寒,那岂不是伤上加伤?”
无眉和尚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你捂这么厚,他体内一样会发热,发热之后经脉扩张,对剑气的冲击防御更弱,岂不是死的更快?”
“呃!”王中又不是什么内功大家,哪知道这么多门门道道,当下也不反驳,立刻将惠景博身上的两层被子取了一层下来。
他这样一顺从,倒是让无眉和尚诡异的看了他两眼,似乎颇觉得没趣。正好这时惠海和尚带着几个小沙弥过来,送来了一些热汤饭,还给惠景博送来了一瓷瓶刚熬好的清汤。
“这是本寺特产的清气散,有清经理脉之效,二位可给这位公人服下,能起一点效果是一点。”惠海和尚指着桌子上一小瓷瓶的淡黄色汤水道。
无眉和尚本拿起筷子就吃斋饭的,听了这话也笑了起来:“这可是走火入魔气行错乱时候的良药,师兄有心了。”
惠海和尚竖了个掌:“施主言重了,这是出家人该为之事。”
无眉和尚顿时脸色一垮,不再理会他们,专心吃自己的斋饭。这些个和尚怎么都不把他这个光头当一回事呢?同样是光头,偏生不肯承认他是和尚,简直欺和尚太甚。
王中赶紧将惠景博托起,提着瓷瓶给他唇角灌了下去,好在惠景博还不像陈继阳那样,昏迷得不能动弹,所以汤药灌的很顺利。
给惠景博喂完药之后,惠海和尚吩咐沙弥将瓶子收走,又拿出了两个小瓷瓶,指着其中一个瓶子道:
“这冬生丸对肺腑胸创也有些效用,贫僧观王施主与陈家小姐行气不畅,二位可服用一些,用来调身理气。另外,女眷那边多有不便,连带着陈继阳施主的这瓶清气散剂,就劳烦王施主一并转交吧。”
王中顿时心中讶异,这和尚好高明的眼力。
陈双玉受伤加为父担忧,一直就没怎么好过,说话都中气不足,和尚能看出她有恙在身不难,但他这胸膛受了一次撞击,经过这几天自我修复,已经好了不少了,虽然一用力还有些气息不畅,但表面上已无大碍,这和尚居然还能看得出来,果然有几分本事。
这时他忽然又回想起当初惠景博与他说过的话,大佛寺如何,你到了之后自己接触一番不就知道了?现在这两下的相处下来,这佛门圣地果真是名副其实。
只是这和尚连陈双玉都安排进了寺庙里了,刚才还见过面的,为何又说什么女眷不放便呢?难不成还得惠远大师在这里才方便?
王中有些弄不懂,但惠海和尚毕竟是好心收留他们的主人家,这点顺手为之的小事,王中也没多想就答应了,愣愣的便从惠海和尚手中接过了瓷瓶。
“多谢大师,我现在就给她们送过去。”
“有劳了!”惠海和尚送完药之后转身就离开了。
边上无眉和尚却忽然暗暗的抽了抽嘴角:“大佛寺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外院主事都这么厉害的吗?陈家父女的房间在最那头,此时不过是在与那婢女商量着要给她换药而已,我都没听真切,他这就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