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见院中,弘德和尚如同天降神兵一般,忽然出现,一掌逼退了段长明与葛燚两人,将经文完整的夺了回去。这两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弘德将经文缓缓卷起,满目的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但两人脚步却未曾腾挪一步,显然,抢夺经书的心依然不死。
旁边王中心头莫名一松,看这架势,接下来应该就是弘德大师接管全场了,只是想起惠明和尚叫他来本意是帮忙捉拿韦无患,现在韦无患的人未现身,若是此人再次大开杀戒,只怕今日这大佛寺还要有不少僧众喋血。
王中赶紧趁着这短暂的平和空档,将跌落在不远处的惠齐扶起,这和尚脸色铁青,两眼虚弱无力,但好像性命并没有大碍,只是不能再战了而已。
王中这一动,院里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有着弘德和尚在此,三方外人皆不敢造次。围杀允怜香的十几个武僧也停了手,连同惠昌和尚一起,趁此机会,赶紧将之前被震晕过去的师兄弟们都扶走。
院子外人声鼎沸,无数光头晃来晃去,显然惠静已经安排了大量的武僧将这里重重包围,王中扶着惠齐出来的时候,甚至看到了长棍之外的其他铁制兵器,看来大佛寺的和尚们,都被逼得动真格杀心了。
等到院子里的伤患尽去,形势才再次变得诡谲起来。
迟少恭作为无眉贼人,在大佛寺盗经书,闹禅院,端的是可恶至极,甚至这小子还是在小师弟死前作恶,弘德恨不得将此人一巴掌拍入十八层地狱,
另外两个,一个是不男不女的阉人,一个则是西海独龙岛的浪刀传人。
好端端一个练武奇才,不知道是怎么和这个阉人搅和到一起去的,还居然敢在大佛寺抢经书,简直不知死活。
但这两人乃是安顺王府的手下,虽然弘德也想将他们狠狠修理一番,然后将他们关押个十年八年以示惩戒,但毕竟还要顾及对方背后的官面势力,天下王爷甚多,但是安顺王,可只有一个,那是当今天子的亲弟弟。
而最后一个烈焰神拳葛燚,当年称号烈焰神拳无敌,纵横江湖数十载,后来更是被人奉称为烈焰拳王,在这西南武林,也是有名的宿老,据说也早已步入先天之境,一直在龙门山闭关苦修。
弘德还不清楚这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到大佛寺来做什么,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而且此人对经书之觊觎,只怕是所有人当中心思最重的一个,加上实力最高,甚至刚才若不是出其不意,此人也不会一招就落败,真要打发起来,也不简单。
弘德和尚缓缓的将经书收起,眼神不停的在三方人身上扫视,却并不说话,一瞬间,院中竟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与院外奔腾呼喝的吵杂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院子外,惠齐与一众受伤的师兄弟被抬下去治伤休养,惠昌与惠静两个却没走。
这时又有僧众从菩提院前来传信,弘法大师原来是寿尽而终,并非无眉和尚所杀,僧众闻言,虽然心有疑虑,但都还是接受了这个结果。就连在边上的王中听闻之后,心头也好像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接着报信的和尚又急急说道:“恒无院中有人拦住了弘化师伯,叫什么礼灿天官张九锡,不知是何来路,武功好似已入出神入化之境,惠昌师兄,你最好再调拨一队武僧过去帮忙。”
惠昌顿时心惊,难怪报信的人去了这么久,师尊却姗姗来迟,甚至就连师伯都被人拖住了,看来来这闹事的人只怕还不止眼前这些,也不知道还有多少隐藏在暗中。
“清退外客,刻不容缓,而且防止有人趁势作乱不敌,这样,惠静,我将最后的百名武僧交你带走,务必要注意安全。一旦有人狗急跳墙,尽量拖住,不要犯险,等师尊师伯他们解决了这边的贼人,再来帮你。”
惠静捂着胸口,眉头一皱:“那恒无院那边怎么办?”
不管是各院的防守,还是前往曾家渡口的沿途护送,都要人力,伏魔院中武僧已经都派出去了,现在就剩最后一百名有生力量了,给了他,恒无院那边就没有足够的力量为弘化师伯压阵了。
毕竟能够与弘化师伯动手的人,绝对非同小可,只有九九八十一人组成的罗汉伏魔大阵才有可能有一敌之力,加上受伤临时替换以及外围掠阵的,一百名武僧只少不多。
惠昌长叹道:“眼下内外各院必须有人防守,是抽不出人手了,但浮屠院中还有一批精锐弟子,惠明在那边的布置看来是起不了作用了,我派人去将之唤回,前往恒无院相助师伯吧,有他们助阵,相信应该能够更快拿下张九锡。”
事情紧急,也容不得惠静他多考虑,只得点头答应。
众僧众顿时来去如风,王中这个外人便显眼起来。
大佛寺僧人处置眼前事态,王中自是插不上嘴的,他现在反而有点想去菩提院看看弘法和尚,见老和尚最后一面,但现在这种纷乱的态势,他也不好开口。
惠昌是见过王中将惠齐扶出来的,知晓此人应该不是恶人,所以上前询问,王中连忙将惠明的吩咐一一交代。
听闻王中是惠明吩咐过来帮忙捉拿韦无患的人之后,一旁的惠静又赶紧拖着伤体过来问道:“王施主,情况紧急,你先跟我走吧,我们边走边说,那韦无患到底长的何等模样?”
此处有弘德师叔坐镇,加上上百名武僧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而且还有惠昌在外主持,应该不会再翻出什么大的波浪,惠静也要赶紧去将所有院内的外客全都请退出去。
韦无患剑法高超,虽然兵器不在手,但此人杀伤依旧非同小可,即便是有百名武僧护持,作为知见院的掌尊,他也必须亲自主持这一切,防止韦无患暴起伤人。
王中连忙跟上,回答道:“这人身形一般,偏瘦,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个学识渊博的先生之流,不过真正的对上,会发现这人的眼神非常冷酷。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打扮也挺正式的,似喜华丽风流,但这次我就不知道了,而且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易容。”
王中是意有所指,惠静也听得明白,眼神一缩,无眉和尚可不就是易容混进来的。但他想了想,韦无患毕竟是成名多年的江湖前辈,应该不会这么自贬身份吧。
“那要是这人并没有假扮成别人的模样,只是改换了装束,施主能够认出来吗?”
王中回想了一下韦无患的长相,这厮虽然杀人如麻,但长相其实还算挺俊朗的,换成是个读书人,必定是风度翩翩,辨识度不算低。
“应该可以!”
惠静立刻道:“那就行,这贼子好歹也是江湖前辈,面对一干小辈,应该还不至于如此不要脸皮,换他人的面孔招摇撞骗。到时候你就紧跟着我,千万不要离开我三尺之外,一旦发现,就躲在我身后告诉我就行。”
惠静说的极为严肃,王中连忙使劲点了点头,韦无患的手段他是见过的,连惠远、惠景博、迟少恭三人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可见这人的实力是多么的可怕。
而且,更可怕的是,死在此人手里,真正是惨绝人寰,这种古怪的行为,比一般的杀人者带来的压力,要大的多。
大佛寺占地广大,各个寺院的修建,也都占地不小,像知见院这等地方,往来殿宇之间的大道广场便有无数。只不过一向是青烟袅袅人声鼎沸,钟鼓长鸣的地方,今天却是冷冷清清,而且三五十步之外便有一处十数个武僧防御点,祥和气氛不再,反而肃杀萧然。
惠静虽然受伤颇重,但不知是以什么手段强行压下了,行走之间,除了脸色难看一点之外,倒也好像没什么大碍,知见院广阔的院落之中,来来回回还不到两刻钟,所有剩下的外客便都被请了出来,然后和之前请出的人一样,都被强行送往增加渡口,遣送出寺。
这其中偶尔有个把阔气的,还不想走,毕竟前来大佛寺游玩上香,忽然被人赶出去,也太过分了,但听说有杀人狂魔出没,大佛寺已经损失惨重之后,一个个跑的倒是比兔子还快。
清退外客的同时,各房院落之中的僧众,同时也将整个寺院建筑内外角落都仔细巡查了一遍,不过直到知见院的外客请退完,王中却一直都没看到韦无患的踪迹。
惠静也有点无奈,大佛寺寺院太多,但愿此贼不要躲在哪个角落,不然找不出来不说,还一直像个定时炸弹一样放在这里,着实让人头疼。
知见院之后,便是摩柯院,清凉院等其他附近的寺院,好在这些地方并不像知见院这样广大,人数也没这么多,请退起来倒是极快,如果动作快的话,附近这些寺院今天之内基本上都能请退干净,而且从里到外的都仔细搜查一遍。
至于像普济院、五台院这些边缘的外院,都是为附近乡民设置的就近祈福佛寺,与江湖无关,惠静觉得韦无患应该不会跑到这些地方去。
就在惠静带着王中在寺内遍寻韦无患时,燕子台上,渡口已经被武僧封锁,船只许出不许进,一船船的香客在往船上转移。
这些包括附近听说寺内发生了惨案立刻惊慌逃离的民众,也饱含一些之前请退出来的香客。渡口的大道上,两旁是威严的武僧把守,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和尚们此刻个个如同威严金刚,让人们心中难免忐忑。
不过好在一切工作都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上船的上船,开船的开船,虽然忍不住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但至少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伤人事件。
渡口的东南面是一道陡峭的高台,约莫三丈高下,高台上有一座凉亭,这里不大不小算是一个观风赏景的所在,偶尔也会有些刚在此下船的诗书文人,在此登台眺望,抒解心中气象。
此刻的凉亭侧放着一辆滑竿,后面两个武僧守卫,小梅则在惠明的陪同下,将正朝这边来的渡口里的每一个人尽收眼底。
郎江上的寒风吹拂过来,小梅微微抖动了一下身子,她受伤在前,加大病亏损,照常来说没有大半个月,根本出不得门,不过此刻她却将一双瞳子睁得十分用力,生怕露过了任何一个人影。
不过渡口上早已设下了关卡,一次只能过去一个人,倒也方便她监视找寻。
只是看了半天,这渡口上来来去去的人群已经过了大半,却依旧没有韦无患的身影,不仅是她,就连她身边的惠明的脸色也开始难看起来。
大佛寺人多地广,搜查起来极难,若是普通蟊贼还好说,各寺院自能处置,但像韦无患这样的江湖高人,便极为容易钻到空子,普通僧众即便是发现了,也奈何不得,说不定还会惨遭毒手。
为了将损失降到最低,争取少让香客出现伤亡,今天大佛寺的请退之举,可以说是得罪了不少的主顾。
若是等到所有的外客都走了,还是找不到韦无患的话,那就说明此人不是藏身在香客之中,而是已经完全隐藏了起来。
那样的话将会更加麻烦,因为一个先天高人,如果真的不要脸皮跟你玩躲猫猫,躲着偷袭杀伤普通僧众,那对大佛寺的打击更加无可估量。
就在这时候,亭子外忽然急冲冲的跑来了一个和尚,惠明认得是惠昌身边负责传话的师弟。
“惠明师兄,可算是追上你了,惠昌师兄让我来报,因为人手不足,他已经将浮屠院暗中布置的师兄们已经撤下来了。另外院里现在又生了许多事,乱的很,他让我来赶紧知会你一声。”
接着,这和尚便将菩提院传下来的弘法大师真正死因,以及迟少恭盗取甲子神功,弘德与弘化被拦阻之事等等一一禀报了来。
惠明脸色是越听越沉,屋漏偏逢连夜雨,近日的本寺难道犯了什么忌讳不成?
不待他多想,旁边的小梅却忽然惊叫了一声:“大师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