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平静一夜,在王中后半夜的半睡半醒之间就这样过去,早上醒来,也依旧精神满满,确实不是正常人该有的表现。
王中自己则已经习惯了,带着宁宁洗漱好了之后,出来便见到范不卓正在一捆竹片之中挑挑拣拣,削来削去,最后弄六把竹刀背在背后,乍一看,还有点像孔雀开屏似的有点搞笑,但走进一看,这简单的竹子做的兵器,竟然让王中的目光有些不适。
可能无论是什么兵器,都要看用的是什么人吧!王中在心里嘀咕了一下,也不多问,范不卓带这么多竹刀,肯定有他的理由。
见到王中带着小宁宁出现,范不卓一边绑好竹刀,一边笑着打招呼道:“与王兄弟对练多日,在下从你的招式劲力之中,也算是小有收获,今日天气正好,该是检验范某修行是否正确的时候了。”
王中听他这么一说,莫名其妙的就心领神会到,范不卓要开始杀人了,收到这个消息,他的心中甚至还不可察觉的闪过了一丝的兴奋。
突兀的情绪并没有让他开心,反而让他还有些茫然:什么时候,我真的开始习惯杀人了?
在客栈用完早饭出来,头顶已是日上三竿,王中甚至抬头眯着眼看了一下艳阳高照的天空,难得的好天气,在这冬日之中,总算带来了一丝温暖。
出了客栈,范不卓让王中与宁宁骑马走在后面,驮着帐篷行李等的马匹也让他一并牵着,范不卓背上背着六把早上削好的竹刀,手上还提着之前一把,也不牵缰绳,而是在缓缓摩挲着那把竹刀的刀尖,仿佛那里就是情人的肌肤一般,爱不释手。
小镇上来来往往的人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无数蓬松的碎发后面,不知道有多少阴狠毒辣的心思在滋生。
但当王中走过之时,那露在腰间的老君牌随着马匹的起伏轻轻晃动,立刻让很多人都眼光立时熄灭了下去,只敢远远的就那样看着。
出了这破烂的镇子,范不卓带着王中一头就扎进了这罗霄山之中,好在这山中虽然草木丛生,有的地方甚至不见天日,但荒草之中,总还能看得清,久远以前踩出来的人迹,不至于失了道路。
就在王中还在奇怪范不卓所说的带路之人在哪里时,前面十几步外的一处略微宽阔的空地上,范不卓的马匹忽然停住了。
王中立刻将马匹一扯,然后把宁宁护在了怀里,包裹着她的还有一层牛皮护甲,仿佛门板一样将脑袋都挡在王中胸前,这是事先就准备好的东西,防止出现万一的流矢之类的东西。
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背部,狼牙刀已经在王中的手上提起,他可没有范不卓那样的实力与底气,练功的时候可以用竹刀,这个时候,狼牙刀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手的。
范不卓一停,前面的林子中似乎有人沉不住气,立刻就跳了出来。
紧接着,周边的草丛树林之中,便是一阵阵的窸窸窣窣的响声,枝叶哗啦之间,五个衣衫破败,面色狠厉之人便拦在了范不卓的前路。
此处正好处在一处小山坳之中,头顶是参天的大树,将日头都遮了去,只有树叶空隙之中的光线落下来,照在那一处空地上,斑斑点点。
这几个人一跳出来,斑点登时落在了他们身上,照得更加奇形怪状。
为首之人是个尖嘴猴腮瘦猴一样的人物,肩上扛着一把与体型完全不对称的鬼头大刀,刀背足有近三寸厚,巨大的兵器似乎太过沉重,将他的身子都有压得有些佝偻起来。
这人一手扛着鬼头大刀,另外一只手里还扯着一个绳头,跳出来一边走一边扯着那个绳头骂骂咧咧道:“娘的,早说了,这肯定是个难得的高手,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还用他作甚?浪费时间!”
喝骂了一声,“瘦猴”猛的将绳头使劲一扯,范不卓身前的地面上,登时腾起一阵黄土,朝他喷洒而来,黄土之后,则是一张绳索粗如儿臂的大网,朝着范不卓就扑了过去,想要将他像抓鸟一样给网住。
王中眼神一眯,这些个山贼恶匪果然都不是什么好鸟,表面上还以为是故作坏气将没被触发的陷阱直接扯了,没想到居然顺势明着将陷阱引动。
大网一起,那大刀猴子二话不说抄起肩膀上的鬼头大刀一跃丈许高下,朝着范不卓就是一刀猛斩而至。
然而他突然袭击看似出其不意,却好像都在范不卓的意料之中,范不卓手中一直在缓缓扭动的竹刀迅猛点出,竟然后发先至,直接戳在了他的鬼头刀上。
那大刀猴子加上一把生铁重刀,加起来怎么也有个百十多斤,被范不卓这一戳,直接便像是遭了巨木撞击一般,一整个便朝着旁边跌落了下去。
他旁边几个同伙还没来得及跟上,就见他一个重击跌落在地,握刀的手臂已经趋近变形,抬不起来,登时吓得人人心惊,不敢再上前,转而全都护卫在了那大刀猴子的身边。
范不卓一刀退敌,也没有下一步的追击动作,那大刀猴子单膝跪地,咬牙将手臂一抻,肩膀一耸,嘎吱一声脆响,整条手臂才算是回复了正常的线条。
揉了揉肩膀之后,这人才将大刀重新拾起,对着范不卓道:“前辈如此艺业,江湖上不可能没有名号,让我死也做个明白鬼如何?”
范不卓冷笑了一声:“好!”
他话音刚落,王中只觉得眼前一花,范不卓已经腾空而起,刀光一闪,叮当响动,紧接着,大刀猴子身边的四个同伙,先后开始捂向自己的脖子,无力挣扎,最后齐刷刷的倒了下去,殷红的血渍如同小溪一样,浸润进了山间的泥土之中,成为肥料。
范不卓已经再回马背,而那拄着大刀的瘦猴,已经汗流浃背,单膝跪地的他,差点都要维持不住自己的身形,朝下倒去。
“前,前辈,这是,何意?”瘦猴的声音,瞬间便得十分干哑,范不卓的实力,显然已经远超了他的认知。
王中也是第一次见到范不卓真正出手,以一把竹刀瞬杀四人,连血都不曾沾上,这份功力,简直让他叹为观止。
虽然这几个拦路的强人,也就只和那些鹿刀寨普通贼匪差不多的样子,但也不该如此没有反抗能力才对。
马背上的范不卓轻轻一夹马腹:“你不是说让你做个明白鬼吗?会有机会的,但他们,就没有机会了,头前带路,鹿刀寨。”
瘦猴拄着大刀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刚想转身带路,却忽然想起,自己也不曾去过鹿刀寨,登时楞了一下,下一个瞬间,范不卓已经打马走过,而那瘦猴,却站在那一动不动。
范不卓一走,王中赶紧催马跟上,走过那瘦猴之时,怀里的宁宁似乎想要从牛皮甲的侧面偷偷瞄上一眼,王中却赶紧将胸前一捂,将她蒙在了胸口,那瘦猴早已没了声息,嘴角还挂着内脏碎块,血液不停在流,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王中对这些贼匪的死并不在意,反而是范不卓杀他的手法,让王中大为惊奇,因为王中刚才根本就没有看见范不卓出刀,不然以他的目力不可能观察不到,除非,在最开始交手的那一戳,范不卓就已经震碎了他的内脏。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何那瘦猴最开始没事呢?这难道就是六壬刀法内家心法的独家应用?
如果真的是如他所想的话,那么范不卓说他没有学到真的六壬刀法,还真是实实在在的。而他自己所用的六壬刀法,纯粹只有自身的肉体劲力以及微弱真气的十倍爆发。
或者说,他的那种十倍爆发之力,就算是他的独门心法了。
直到这个时候,王中才发现自己对武林中的内功,还有着很深很深的误解,原来武功根本就不是他所想的那个样子。
而范不卓这样的高手,都要与他的劲力之刀切磋,从中映证某些东西,难道说,灵猴拳本身的劲力技巧,便是极为不凡的一种武艺?
“我之前一直小看灵猴拳了?”即便是王中已经对肖千岁所留下的灵猴拳有了很高的期望与赞誉,但这时候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升起了这样的疑惑。
走过这小块空气,三人很快消失在山野之中,等到这里空无一人之时,忽然后方的山道上,奔腾过来数道身影。
见到地上的尸体以及站着的瘦猴之时,这些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中一个微胖的老汉扯着山羊胡子就冲到了瘦猴的旁边,看到对方的惨死模样,登时忍不住连连咂舌,一边惊叹着,一边朝着瘦猴的胸腹之间探去。
片刻之后,他才收回手掌,同一时间,瘦猴的身体毫无征兆“砰”的一声就倒了下去,鬼头大刀跌在地上,立刻砸出一个印子。
那老汉立刻颤抖着说道:“这,这回咱们惹不起啊!”
他的话说完,旁边一个光着膀子,穿着毛皮马甲的壮汉也起身道:“从现场的行迹来看,对方出手没超过两招,鬼老七和他这几个手下就全嗝屁了。”
那微胖的老汉又跟着惊叫道:“一招震碎鬼老七全身五脏六腑,这人是哪派的掌门人不成?”
几人中领头的是一股带着草帽的光头大汉,脑门上一条竖长的刀疤,纹成了一条红色恶龙,一开口说话,那恶龙便狰狞起舞:“鬼叫个什么,硬茬子又不是没遇到过。”
不过虽然呵斥了手下弟兄,这大汉最后看了看四周,还是一咬牙道:“算了,这次咱们就不碰了,也别掺和,都回去等消息,罗霄山这次肯定有大事。”
说着几人在这尸体上搜刮一空,转瞬便离去了,如同吃饱了的秃鹫一样。
这群人走之后,又有不少人在此来去匆匆,有的是继续深入,有的是远路返回,有的则是走向远方,选择各不相同。
当然,这一切,前面的王中自是不知晓的,而且这山高林深的地方,拦路的人,还真不少,他们才将走过一个小山头,在一块原本应该还开了梯田的地方正要绕过前面的山岗,前方狭窄的道路上,已经或坐或立的等了一群人。
看他们彼此交谈叫骂的神态,显然已经等了有些时间了,都有些不耐烦了。
见到范不卓前来,这些人立刻警觉起来,手上兵器一提,一股凶悍之气,扑面而来,大约二三十人,兵器寒光闪耀,顿时将这窄小的山道,堵得水泄不通。
“嘿,总算来了!”见到范不卓到来,这群人中立刻走出来一个放荡不羁的年轻贼人,满脸邪异的冲着范不卓喊道:“朋友,骑个马怎么还走的这么慢,岂不知腿脚不利索,那好胎可就都要让别人占了!”
范不卓骑在马上呵呵一笑:“老天爷每天生那么多人,死那么多人,你怎么知道今天就是我要投胎呢?”
那年轻贼人立刻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亮的槽牙,大摇大摆的往路中间一站,继续说道:“老天爷那里谁去投胎我不知道,但是这里,就是我说了算了,爷看今天天气不错,正是个投胎的好日子,朋友,你就赶紧去吧,不然误了时辰,来生不得富贵,可不能怪我。”
范不卓好笑道:“这么说,你就是这里的老天爷了?”
“哈哈哈,算你识相,不过你这么识相,也免不了今日要去投胎,倒让爷有些可惜了。”年轻的贼人大声笑道。
范不卓佯装不悦道:“这天底下,凡事讲究一个公平才能服众。这里这么多人,你这老天爷为何偏偏就要我去投胎呢?为何不让他,他,他,或者他们去呢?”
范不卓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这年轻贼人的身后指指点点,最后甚至还回身指向了王中。
那年轻贼人却是唾了一口,阴阳怪气道:“朋友,你这是拿爷开涮呢,这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啦,可别怪爷等会让你走的不太舒坦啊。”
范不卓却是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唉,喜怒无常,行事无公,果然是老天爷的做派,只不过你这等老天爷,应该是不开眼才对。”
话刚说完,范不卓手中竹刀直接横向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斩向此人双眉之下。
那年轻贼人口气虽然大,但手上功夫也不弱,沉声喝气,动作飞快的就挥拳直砸,要将这飞来的竹刀一拳捶下。
看来他虽然一直漫不经心,但实际上其实是一直在谨慎提防着,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应对。
只不过王中这个念头还没闪完,那年轻贼人就“啊”的惨叫一声,仰倒在地,不停的扑腾惨嚎:“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他的反应快,但范不卓的竹刀更快!
一柄普通竹刀,如同最锋利的钢刀一样,直接斩入了他的双眼之中,嵌在骨头之上,最后被拳头乱挥,才终于四分五裂而下。